他微微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么,緩緩仰起頭,望向天空,聲音愈發(fā)飄忽:
“同樣也沒有了東北的蠻人沒有了草原上的莽古人沒有了擁兵自重的軍頭,沒有了割據(jù)一方的藩鎮(zhèn)沒有了饑民流寇,沒有了倭人海盜,沒有了遠(yuǎn)渡重洋而來的紅毛鬼”
石維楨聽得是云里霧里,心中驚疑更甚。
他幾乎以為這位平日里穩(wěn)重剛直的閣老是不是受刺激太甚,燒糊涂了,不然怎會盡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胡話?
他有心想去探探陸貞言的額頭,奈何雙手被反綁在身后,根本動彈不得。
見陸貞言神情愈發(fā)復(fù)雜難明,那雙曾經(jīng)銳利堅定的眸子里,此刻竟盛滿了難以言喻的滄桑與悲涼。
石維楨忍不住追問:“閣老若是沒了這些那這世上,還還剩下什么?”
陸貞言的臉上露出一抹慘淡至極的笑容:“剩下什么從今往后,這世上,便只剩下一個人,一個聲音了?!?/p>
石維楨聞言,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讓他控制不住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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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閣老!您您乃我輩清流領(lǐng)袖,難道就不做些什么嗎?”
陸貞言說的話越多,氣息反而越發(fā)平穩(wěn)了。
聽到石維楨的疑問,他收起了臉上那份慘然,竟是微微一笑,反問道:
“明遠(yuǎn),你讀圣賢書,是為了什么?”
石維楨幾乎是脫口而出:“自然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
陸貞言定定地注視著那襲鳳袍,又問:“為天地立心?那何為‘天’?”
石維楨微微一怔,小心回答:“《說文》有云,天,顛也,至高無上,從一大?!?/p>
“亦有古籍注曰,天者,百神之大君也?!?/p>
陸貞言輕輕“呵”了一聲,然后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石維楨往李薇的方向看,語氣平靜地問:“那是什么?”
石維楨順著他的示意望去,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喉嚨干澀,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許久,許久之后,他才從牙縫里,艱難地擠出了一個字:“天”
仿佛是為了應(yīng)和他的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