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更深,殯儀館的冷氣蝕骨。
冷庫的墻上有鮮血流下來,她的身后隱隱傳來一種奇怪聲音,“咔哧咔哧”——像是某種巨型怪物的磨牙聲。
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正在被一只黏稠的眼睛看著,那種被獵物盯上的感覺讓她瞬間頭皮發(fā)麻,甚至聽見了自己牙關打顫的咯咯聲。
回頭?不能回頭!
冷汗浸透的衣服貼著她的后背,她忽然屏住呼吸,一個箭步沖去門邊,拼命摳挖大門,但那門怎么都打不開,好像有個黏膩的東西觸上她的后背,一寸一寸地舔舐著她的脖子。
阿瑤伸手一摸,竟是滿手的鮮血。
忽然,人就猛地驚醒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歸去來的柜臺睡著了,冷汗浸濕了后背,她臉色難看地摸了摸脖子,沒傷。
原來竟是場夢。
齊福正在柜臺邊打電話,她被龕位的那尊委蛇像吸引了注意力。
博古架上,燭影憧憧,香煙裊裊,一對紅燭“噼啪”爆響。
看著看著,阿瑤的視線漸漸模糊,那神像好像會動,鎏金色的眼珠子忽然骨碌碌轉向她,其中一張人臉竟是年輕時的喜婆婆,時而凄苦,時而詭異。
直到她被一陣老年機的鈴聲吵醒,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還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竟是亂七八糟地做了一夜的夢。
“什么事?說!”
齊福從這四個字里感覺到了殺氣,下意識脖子一縮:“那個……我跟你說,盯著這單子的人不少,我們得趕緊行動才行?!?/p>
“我沒說要帶上你?!?/p>
“姑奶奶你別開玩笑了。”電話那頭的齊福干笑兩聲,“我還不了解你嗎,昨晚你沒反對就是默認了,你快收拾收拾下樓?!?/p>
阿瑤正想掛電話,齊福那邊又說:“算了,病房是哪間?我上來一趟?!?/p>
掛了電話沒多久,齊福果然不請自來,許是她看慣了齊福穿對襟盤扣的唐裝,她總覺得齊福這身沖鋒衣特別刺眼,像偷來的衣服。
齊福拎著大包小包的補品,自來熟地開始自報家門:“婆婆,我是阿瑤的朋友齊福,您放心吧,這趟出門,我一定照顧好她?!?/p>
喜婆婆難得見孫女帶朋友來,心思已經九曲十八繞,繞到了她的終身大事上。
轉頭見她一臉的冷漠,只好尷尬招呼人:“是阿瑤的朋友啊,快坐快坐。”
阿瑤一把扯過齊福,咬牙切齒地警告他:“你來干什么?不許亂說?!?/p>
她干上尋尸這行,完全是個意外,但這件——她并不想喜婆婆知道。
九歲那年的記憶,翻涌而來。
九歲那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阿瑤至今記得,那天在河邊聞到的氣味——一種粘稠的、帶著甜腥的腐臭。
她順著氣味尋去,在蘆葦叢中發(fā)現(xiàn)了一具女尸,尸體慘白膨脹,毛孔擴張得像無數(shù)張微張的嘴,警察打撈時,跟爛豆腐似的,肉一坨一坨的,一碰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