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一頗有學(xué)風清正的美名,這也體現(xiàn)在了嚴格的教師選拔上。年輕老師也就罷了,那些資歷頗豐的老教師最是看不起莫俊義這種有走后門嫌疑的年輕人。關(guān)于這一點,剛才那個老師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是不是也這么想?”
不過其他老師怎么想,程尹管不著。因為在她看來,莫俊義大約算得上認真負責的老師。譬如此時此刻的他,即便穿著t恤牛仔褲,即便頂著張稚嫩的臉,卻還是釋放出了最純正的教師威壓——
說的每句話都讓人無處遁形。
“我聽說你原本是打算選理科的,我也看過你高一的成績了,確實是理科比較好。”
他從抽屜里拿出張程尹高一時期的成績單,上面標紅的幾乎都是歷史或者政治。
程尹看著那張綜合成績分析單,莫名想到了母親那張無所謂的臉。
窗戶雖然敞開著,但那似有似無的風于散熱解暑毫無用處。打掃衛(wèi)生的阿婆從走廊經(jīng)過,為地面刷上層光溜溜的水漬。莫俊義見程尹再次神游,抬手在其面前打了個響指。
噠
女孩忽地從回憶中抽離,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里,除了慌亂還有不易察覺的悲傷。
莫俊義本想說幾句重話,卻又因此作罷。他轉(zhuǎn)而把程尹的月考試卷抽了出來,點了點答題卡的某處空白,“我不管你為什么要選文科,但你既然選了,那就好好學(xué),心懷敬畏地學(xué)?!?/p>
“理科教會我們生存,文科使我們懂得浪漫,諸如此類的話我并不認同。在我看來,學(xué)習文科對人類來說并不是錦上添花,而是固本榮枝的過程。”
午睡鈴聲準時響起,悠揚綿長的旋律經(jīng)廣播喇叭環(huán)繞整個校園。
在墻壁外側(cè),在長長的走廊內(nèi),祁星宇和江陵主動接過了拖把,用十分生疏的動作,將自己踩出來腳印悉數(shù)擦去。在墻壁內(nèi)側(cè),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莫俊義對上了程尹的雙眼,接著又道:“文科啊,決定的是這個社會、這個國家、這個世界最基本的架構(gòu),是處理人與人之間關(guān)系的,像大地一樣的存在。”
在最后一個字音落地的瞬間,程尹只覺得周遭環(huán)境猛然變換。
從緊俏時裝到麻布粗衣,從麻布粗衣到樹葉獸皮,從山珍海味到稻谷麥穗,從稻谷麥穗到生肉野植,從高樓大廈到土屋瓦房,從土屋瓦房到天然洞穴,從秒二十米的汽車到三步兩米的馬車,從三步兩米的馬車到一步半米的雙腿
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類祖先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的第一個疑問,不是天空為何會日夜更替,不是蘋果為何會落在地上,而是我是什么,我又為何看不見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