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提著宮燈的侍女低著頭上來,后面跟隨著一名男子,身形修長,白衫颯然,腰別玉簫,鴉青色斗篷似一峰積雪壓在他窄而削瘦的肩上,既顯莊重,又不讓人覺得笨拙,可惜頭上戴著的斗篷將他整個人的面貌遮蓋的嚴嚴實實,透不出一點兒的縫隙。
那男子站住了腳,慢慢從廣袖里伸出一只玉白無瑕對一個男人來說卻略嫌秀氣的手,掀開了斗篷。
秋梨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卻不敢去看他那雙仿佛正對著你含情微笑的桃花眼,在場的女人除了阿云之外也幾乎都是臉紅心跳的埋下頭。
若說好看,她們姑爺也不下于霍玉,只是姑爺面對外人的時候幾乎時時刻刻都那副清冷的模樣,加上又是七娘的夫婿,對她們來講就像是高不可攀的雪峰,只能偷偷的看上一眼,眼前這位公子卻恰好相反,他那雙眼睛總給人一種在很專注的看著你的感覺,沒錯,很專注的
,看著你一個人。
當一個絕世美男這樣專注的看著你的時候,試問有幾個女人,不會臉紅心跳?
阿云意識到了自己這幫不成器的侍女(那是因為你每天都對著美男夫君已經(jīng)免疫了阿喂!)的丟人舉動,忍不住咳了咳,道:“你們都下去。”
侍女們的眼神戀戀不舍的在霍玉身上打著轉,不甘不愿的道了聲“諾”,然后下去了,走在最后一個的秋梨卻是憂心忡忡,思量著這位霍公子與自家七娘究竟是何種關系。
當房間里只剩下三個人的時候,阿云的神色才徹底凝重下來,今天霍玉前來,是為了向她攤牌,只是,他會和自己說出幾分事實,她不知道,更不知道,這個幼年的好朋友,現(xiàn)在看來深不可測的錦囊公子,究竟值不值得繼續(xù)相信。
霍玉卻并不著急,只先朝葉英打了個招呼,又看了看阿云,道:“葉大莊主,夫人,上次你們二位大婚,霍某因事未能參加,實在抱歉,今日深夜造訪,實在是無可奈何,還請你們二位不要介意?!?/p>
葉英禮節(jié)性的還禮。
霍玉神色稍安,對阿云道:“我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小云……”他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改口道“葉夫人想必清楚,是為了解釋為何我會出現(xiàn)在將軍府以及……我想把我所有的事情全部告知你們二位。”
“葉夫人可還記得,我曾經(jīng)和你說過,我的母親,她很早就過世的事情?”
阿云點點頭,從記憶中翻找出那個有些沉郁的夜晚,小小的她和小小的霍玉蹲在路邊,看著遠處葉孟秋招待客人的燈光閃爍,說過的那些話。
霍玉嘴角輕輕扯了下,眼底卻是一片的冰冷:“我說過,我的母親,她很美,能歌善舞,名動一時;還說過,她的丈夫因此將她視若珍寶,總是在大宴之時讓她獻歌一曲,以此來炫耀他能夠擁有這樣一個尤物……”他的聲音在這里戛然而止,過了很久才繼續(xù)說,“我的父親,他是一名很有權勢的男子,可惜再有權勢,也比不過當時如日中天的霍國公輔國大將軍王毛仲,于是父親在某一次宴請霍國公,我的母親登臺獻藝時,王大將軍驚為天人,執(zhí)意要向我父親討要母親?!?/p>
“妾通買賣,何況我的母親,她連個‘妾’都不是,因為身為韋后親妹妹的女兒,韋氏罪人的后代,只能永世淪為賤籍,父親無力阻擋,只能將她雙手奉上。我憤恨于父親的懦弱,憂心于母親的處境,只能隨著她一道去了將軍府,誰知,那王毛仲因為當年誅韋黨時未能盡力,首鼠兩端一直遭人詬病,他又是個心胸狹隘偏激無恥之徒,討要我母親不過為了出氣,于是……在短短數(shù)日之內(nèi),我的母親一個弱女子被他虐待致死,我因為撞破了這一切被他的人千里追殺,幸而,得師父相救。”他說完這一切的時候,眼睛已經(jīng)通紅,忽然一拳砸在墻上,生生砸出了血。
“小玉哥哥……”阿云嘆了口氣,走到他身邊,“為什么,你不早和我說這些呢。”
霍玉有些錯愕的目光落在阿云并不覺得驚訝的臉上:“你……為何?”
“我為何不驚訝?因為這些我都知道了,”阿云并不避諱的直視著他的臉,“你的心思太多,我原以為有些事情你是決計不會告知我真相的?!?/p>
“抱歉……”霍玉有些狼狽的避開臉,這樣的話,何止阿云跟他說過,可是幼年時候輕信于人被不斷出賣那些慘痛的經(jīng)歷早就教會了他,不可以輕易相信任何人,就算是公孫大娘,他也未必會什么都說。
“你今天來,肯定不是為了給我講故事的吧,小玉哥哥?!卑⒃评^續(xù)道。
“不錯,”霍玉沉默良久后苦笑了一聲,“我是來找一個人尋求幫助的。王毛仲終于被我設計下獄,可是此人背后的勢力很廣,他不會束手就擒,據(jù)我所知,他手底下有一個叫做‘隱元會’的組織,正在陰謀策劃,打算明晚子時,就將他從刑部大牢劫走?!?/p>
“哦?什么人?”阿云聽著霍玉之言,心中微驚,她是開了小哈這個掛,可霍玉沒有,他這么年紀輕輕的,怎么就有本事把隱元會的情報提前弄到手。
霍玉的目光落在阿云微笑著的臉上,淡淡吐出了四個字:“上仙公主?!?/p>
“上仙公主是個死人?!卑⒃茡u搖頭,“可以幫你的不是上仙公主,是裴家阿云?!?/p>
霍玉微微挑眉,眼中流露出思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