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望著滿殿的縞白,和天邊飛揚的雪花,一時竟不知究竟是那素白的太刺眼,還是今年的雪太大,染白了整個宮殿。
李瑁站在殿外,袖袍盈了滿袖的風(fēng)雪,玄色的發(fā)冠壓的他整個人都沉郁了幾分,單薄的身影在寬大的白袍下愈發(fā)瘦削,不知為何,惠妃走后,他似乎變了個人,整天不是跪在靈前發(fā)呆,就是站在殿外沉默不語,除了偶爾還和阿云露出個笑臉來,那雙形狀優(yōu)美的丹鳳眼里,再也不見往日的溫暖和率性,只有日復(fù)一日的沉默,和愈發(fā)清冷的幽寂。
聽見身后的腳步聲近了,李瑁沒有轉(zhuǎn)過頭來,眉眼之間卻是溫和了許多,他低聲喚道:“是阿姐來了???”
“嗯,”阿云給他披上了白狐輕裘,“別一直這樣站著,當(dāng)心凍傷了?!?/p>
李瑁沒有回答她,只是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姐姐,今□□上父皇已經(jīng)準(zhǔn)了韋堅和皇甫惟明所奏,令我前往南詔平亂,共擊吐蕃,日后……怕是不能繼續(xù)護(hù)著阿姐了?!?/p>
阿云為他系上帶子,聽聞了這話只垂下眼簾淡淡一笑:“不必憂心阿姐,不過宵小之輩而已,沒什么可怕的。”無非是那些眼皮子淺的眼見著貞順皇后亡故吳王失寵,估摸要來找她的晦氣而已,阿云卻也不怕,反正到時候她就一直宅在杭州不出門了,又有誰能怎么樣?
“倒是你……”阿云走到他面前,想要抬手摸摸他的頭,卻驀然驚覺,當(dāng)年那個嚷嚷著要她帶出宮去玩耍的孩子已經(jīng)長成英挺成年男子,而自己也已經(jīng)沒有那個身高優(yōu)勢了,“十八郎,你可害怕?”
李瑁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色里帶了一絲苦澀,他搖搖頭:“有什么可怕的呢,再怎么樣,父皇也撥給了我足夠的兵馬,總好過……”他說到這里沒有再說下去了。
“可你沒有帶過兵?!卑⒃泼蛄嗣蜃?。
“這沒什么……”李瑁搖了搖頭,目光卻慢慢的,變得堅定了起來,“什么事情總有第一次的,母親沒了,日后,我便是阿姐、二姐還有婉兮的依靠,不管為了什么,這一次,我都不會再退了?!?/p>
“好!這才是我的阿弟,這才是母后的兒子!”
轉(zhuǎn)角處一直偷偷聽著的李萱聽到這句話,便忍不住走了出來,她再一次打量著自己這個同胞弟弟,似乎是第一次認(rèn)識他一般,眼眶慢慢的紅了:“好阿弟,母后一直擔(dān)心你性子軟,日后遇事難免吃虧,現(xiàn)在她要是知道你長大了懂事了,不知該有多欣慰!”
李瑁平靜的目光落到咸宜公主的身上,竟然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二姐……累你為我日夜操心……對不起……”最后那三個字咬的格外輕,就連阿云都沒有聽到。
李萱白了他一眼:“少來了,誰為你操心,這次你去南詔,你姐夫也去,我可叮囑過他要給我看好你了,你也是,不要自作主張,多聽聽你姐夫的話?!?/p>
“嗯,知道了?!崩铊N⑽⑿χ鴳?yīng)了,好像還是從前那個乖巧的他。
“你此去劍南道,諸事不知,即便身為節(jié)度使,恐怕當(dāng)?shù)氐那闆r一時之間也難以理清,阿姐素來與唐門的堂主唐瀟瀟和門主夫人鳳瑤相熟,已修書一封讓人快馬加鞭傳信唐門,若有急事,大可尋求他們的幫助?!卑⒃频馈?/p>
李瑁聽到這個,不由頓了下,問:“阿姐說的,可是擅長暗殺的蜀中唐家?”
“正是他們?!?/p>
李瑁的神色忍不住有些驚詫:“沒想到阿姐居然和他們有些交情,這卻是……意外之喜?!碧萍以谖髂弦淮掖髽I(yè)大,連官兵都不怎么鳥,完全一方土皇帝,也難怪李瑁的反應(yīng)大,一下子也增加了不少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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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瑁離開的那天,是個風(fēng)急雪驟的日子。
偌大的長安城一下子變的空寂了許多,三軍將士寂寞無聲,靜候著他們的統(tǒng)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