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重臣們眼觀鼻、鼻觀心,頭顱垂得更低,寬大的袍袖下,手指死死攥緊笏板。
偌大的殿堂,仿佛瞬間立滿了泥雕木塑,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唯有殿外穿堂而過的風,嗚咽著掠過雕花長窗,帶來一絲陰冷的濕氣。
夏傾月的目光緩緩掃過這一張張低垂的面孔,那里面寫滿了明哲保身的算計。
怒火在胸腔里燒灼,燒得她飽滿的胸脯劇烈起伏,鑲金嵌玉的袞服前襟隨之繃緊。
然而,那怒火深處,一股更深的冰冷無力感,像毒藤般悄然滋生、蔓延。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如此!她一次次撥亂反正,一次次血洗朝堂,換來的,依舊是這群蟲豸!
“糧倉。”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頭的腥甜,聲音冷得掉冰碴,“京師各大糧倉,還能調(diào)撥多少?”
“回……回陛下,”胡惟庸聲音嘶啞,不敢抬頭,“庫……庫底最多……最多五十萬斤……”
“五十萬斤?”夏傾月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卻比怒更令人膽寒,“發(fā)下去,又能剩下幾斤幾兩?夠災民吃幾天?嗯?”
無人應答。死水般的沉默幾乎要將這金鑾寶殿溺斃。
夏傾月霍然起身!赤金龍紋的袍袖猛地一拂!
“滿朝朱紫!食君之祿!”
她清冽的聲音陡然拔高,在死寂的殿宇中炸開,帶著金石摩擦般的穿透力。
“難道竟無一人,能為朕分憂解難,解這都畿道倒懸之危?!”
聲音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碰撞,撞在冰冷的金柱上,撞在垂首的冠冕上,最終,只余一片更令人絕望的死寂。
群臣的頭顱垂得更低,仿佛要將自己縮進腳下的金磚縫隙里去。
夏傾月緩緩坐回龍椅,挺直的脊背靠上冰冷的椅背。
那鋪天蓋地的無力感,混雜著對這群蟲豸的滔天怒火與徹骨失望,幾乎要將她吞噬。
指尖死死摳住扶手上凸起的龍首,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閉上眼,乾坤鏡粗糙的裂痕硌著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痛感。
第九次了……難道這一次,依舊要敗在這些蠹蟲手里?敗在這令人作嘔的污濁泥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