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說的是,世上的道理之前是這樣,可內(nèi)衛(wèi)只聽陛下詔令,圣意便是道理?!蹦莾L事皮笑肉不笑道:“夫人放心,陛下有令善待肅侯府上下主子,下官絕不會冒犯您。”
不等世子夫人再說什么,那僉事大手一揮,喝到:“帶走!”
周嬤嬤雖是奴仆,卻生得一副鋼筋鐵骨,在臭名昭著、令大梁官員都聞之變色的內(nèi)衛(wèi)手里,也未曾吐口。
可她的丈夫卻是惜命的,自詡“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提醒吊膽三天,當內(nèi)衛(wèi)拖著周嬤嬤到后街奴仆們住的罩房時候,周大直接跪倒在地,連連叩首,抖成一團。
這樣一個現(xiàn)成的突破口,內(nèi)衛(wèi)怎么會忽視,直接提了周大到刑房,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他把自祖宗八輩都交待清楚了。
內(nèi)衛(wèi)僉事端起一張笑臉,對著周嬤嬤道:“唉,你這又是何苦,你丈夫已經(jīng)招供,只要你一值夜,大公子必定要病上一場,每次值夜回來都換了外面大衣裳,一介奴仆,連珍愛的綢緞衣裳都不清洗,反而直接銷毀,你在隱瞞什么?他還在你的中衣袖擺上見過血跡。你是世子夫人心腹,年紀又大了,值夜向來是府中二等丫頭的事情,你怎么總要搶年輕人的活計呢?說說吧,別耽擱時間,在咱們內(nèi)衛(wèi)手里,速死是福氣!”
周嬤嬤吐出一口血水,干脆閉上了眼睛。
“好,好,我就喜歡這等硬骨頭,這才能顯出本官的手段呢!來人啊,請周小郎上來?!?/p>
周嬤嬤眼睛忽然瞪得大大的,她的大孫子被人抱著,眼睛蒙著,臉上還有笑模樣:“叔叔,叔叔,可以把眼睛睜開了嗎?捉迷藏不用數(shù)兩次一百的呀!”
“哦~哦~乖乖,數(shù)兩次一百藏得才深啊,乖乖待會兒要好好找啊~”方才握著皮鞭的手,此時輕撫在孩子肉嘟嘟的臉上,被拷打都波瀾不驚的周嬤嬤,此時劇烈掙扎起來。
周嬤嬤眼睛瞪成銅鈴,喉嚨如同被卡住一般,發(fā)出沉重的悶響,牙齒咯咯打顫幾下,突然,周嬤嬤狠狠閉上了眼睛。
“不好~”內(nèi)衛(wèi)僉事暗自驚呼,大步上前卸掉周嬤嬤的下巴,可惜已經(jīng)遲了,最后那一下是做給他看的,周嬤嬤早就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剛那個咯咯作響不是嚇得,而是咬斷的舌頭倒滑下去堵住喉嚨,窒息而亡。
內(nèi)衛(wèi)揮手讓屬下抱著那個孩子出去,又深深看了一眼周嬤嬤,吩咐:“倒是個忠心的,葬了吧,不必通知世子夫人?!?/p>
很明顯,這事兒和世子夫人有關(guān)系,只是他們還沒有證據(jù)。世子夫人不必奴仆,想要審問她,必須要有證據(jù)。
世上如周嬤嬤一樣的忠仆還是少數(shù),忠仆自古以來都被傳頌,自然是因為這樣的品質(zhì)可貴而稀少。
內(nèi)衛(wèi)找對了方向,很快就從世子夫人的另一個心腹管事口中得到了消息。
內(nèi)衛(wèi)拿著證據(jù)想皇帝復命,皇帝自然要問一問案情。這時候,世子夫人學著大駙馬的做派,保持沉默,無論怎么問也不說,把皇帝都給氣笑了:“他們母子倒是一脈相承,行吧,世子就快到了,等他到了再說吧?!?/p>
肅侯世子快馬加鞭,從西羌邊境一路疾馳,換馬不換人,十日之內(nèi)趕回京城。等他回來,刑部的大堂也升起來了,刑部侍郎坐在主審位,肅侯世子旁聽,紗簾后,大公主和大皇子妃也在。
先帶上堂來的是世子夫人,世子夫人還是那副慈祥又溫和的表情,穿著一身半舊的家常衣裳,頭上也沒有多少裝飾,只看本人氣質(zhì),真的是吃齋念佛的慈善人。
侍郎大人一拍驚堂木,喝問道:“堂下何人?”
世子夫人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丈夫沒有說話,她目前還是世子夫人的誥命加身,當著肅侯世子的面,侍郎大人也不擺官架子了,直接問道:“世子夫人,你為何要害自己的兒子?”
世子夫人微微一笑:“因為他不是我的兒子啊。”
“什么?”侍郎大人條件反射去看肅侯世子。
世子夫人卻不管旁人是什么表情,干脆利落道:“肅侯世子以庶充嫡,欺君罔上,刑部的風骨我是相信的。所以,大人啊,您可千萬要查出真相啊?!?/p>
侍郎大人暗自咬牙,穩(wěn)住心神:“你說這話,可有證據(jù)?”
“自然是有的,肅侯一脈男丁臀上皆有銅錢大小的黑色胎記在尾椎骨上,此事知道的人很多,已去了的上一代老侯爺,當初就有禿尾巴虎的綽號。其實,不看這個,我也有證據(jù)。世人只知道大駙馬是我在西羌懷孕時所生,可我八個月早產(chǎn),孩子在腹中憋悶太久,生下來就去了。如今的大駙馬是外室之子,世子卻硬塞給我做了嫡長子。當初接生的產(chǎn)婆、診脈的大夫、伺候的仆從,都在我陪嫁莊子上養(yǎng)著,大人著人一問便知?!?/p>
“那你為什么要秘密折磨大駙馬,他為何又要為你隱瞞?”
“當然不是為我隱瞞,我沒這么大臉面,讓堂堂肅侯府的大公子為我隱忍什么。不過是他也知道自己庶出賤種的身份,上不得臺面,我若直接戳穿了,他如今的權(quán)勢地位轉(zhuǎn)瞬化作泡影,怎么能鬧出來呢?”
“住口!芝修并非外室子!”肅侯世子狠狠拍在椅子扶手上,怒道:“你即便不是他的生母,也是他的養(yǎng)母,怎么如此心狠手辣,一心治他于死地。”
被斥責的世子夫人只當沒聽見這等屁話,笑道;“大人,您瞧,都這個時候了,世子還在說夢話呢。一個孽種,占了我親身兒子的身份爵位,難道還要我對他感恩戴德嗎?他憑什么尚公主,難道他有經(jīng)天緯地的才德嗎?不過是承蒙祖蔭罷了,這本該是我親生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