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第1頁）

還有大隊文書、會計之類的干部，也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見景華來了，眉頭皺緊，不知這事兒該怎么收場。

景華進來一個個打招呼，先叫大隊干部，又叫劉家人。

劉大姐最義憤填膺，哼了一聲頭偏到旁邊，壓根兒不理會她。景華有唾面自干的忍耐勁兒，一點兒臉色也沒擺，笑呵呵坐到另一邊。

一邊是一個人，另一邊是十幾個人，實力懸殊之大不言而喻。

大隊長假咳兩聲情嗓子：“事情你們也都清楚了，你們兩家都在，怎么解決，說說吧！”

劉大嫂第一個跳出不干：“她四弟妹，不是我說你，我們老劉家也沒得罪你啊，你怎么上來就要砸人飯碗。以前我養(yǎng)的豬，你也是吃肉了的啊。楊德兵在的時候，和我家男人也是拜把子的交情，怎么你一上來就拆臺?！?/p>

景華低頭任由數(shù)落，眼淚刷刷往下掉：“我也不想，可這不是沒辦法嗎？劉大嫂有福氣，我沒您這享福的命。不瞞您說，我現(xiàn)在身上還虛著，去縣上看過幾回都不見好。我是不敢死的，我要是死了，七個孩子依傍誰去？我只能想辦法活著啊?，F(xiàn)在討飯都討不到，不然我不要臉面，求一家舍我一口，我也跪得下去?！?/p>

劉大嫂喝道：“你哭啥？顯得我欺負你一樣，我也沒說啥啊，你砸我飯碗還不讓我說兩句了。”

劉大哥見不得媳婦兒這抓不住關(guān)鍵的，嘆道：“四弟妹，你難，咱都知道。可我家也不富裕啊，大隊上都羨慕咱們老劉家人多，可人多嚼用也多，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我是勒緊褲腰帶都養(yǎng)不活幾個兒子啊?！?/p>

“誰說不是，你家肯定還有存貨……”

景華一看說話的劉家媳婦兒，想起四姐兒和她兒子在一個班讀書，糖紙的事情肯定瞞不住。糖的確是超過大多數(shù)家庭的奢侈消費，可不能讓她說出來。

景華一拍大腿，“劉大哥說的對，我心里是感激劉家哥嫂的，楊德兵在的時候，也沒少和我說兩家的情義?？晌业那闆r也是擺在這兒的，沒了養(yǎng)豬的活計，家里孩子就真養(yǎng)不活了。大隊長，事情就是這樣，您看怎么處理？”

劉家人也把視線投到大隊長身上。

大隊長之所以把兩家人找來，就是不想自己得罪人。

景華看大隊長為難夠了，才開口道，“我不忍心為難大隊長，也不愿意傷和劉家哥嫂的情分，你們看這樣行不行？大隊出豬仔錢，我在家里養(yǎng)，規(guī)定的是一頭豬兩百斤，我養(yǎng)著。不夠兩百斤，我貼錢給大隊買肉。超過兩百斤的我一斤肉一個工分賣給大隊上，到時候是分給鄉(xiāng)親們吃，還是賣到肉聯(lián)廠，都由大隊里說了算，怎么樣？”

劉大嫂當然不樂意，明明是自己一枝獨秀的事情，平白讓景華摻和一腳算怎么回事兒？劉大哥眼疾手快拉住媳婦兒，誠懇道：“我們沒意見。四弟妹也別怪我們，大家都是土里刨食的，都不容易?！?/p>

“當然，當然，也是劉大哥一家大度，才給我這個機會。”景華連忙表示自己承情，又對大隊長道：“大隊長，您看行不行？要是行，我就回去把雜物房收拾出來，我家柴火之類雜七雜八的另搭個棚子放，正經(jīng)屋子給豬住，保證不耽誤大隊的事情。”

大隊長看了看文書和會計，見他倆點頭，自己才拍板道：“行，就這一回。隊上是照顧你家情況特殊，你們也別到處說，旁人有樣學樣，大隊是拿不出那么多買豬崽錢的?！?/p>

“知道，知道，都是大隊上照顧我?！本叭A連連奉承，好話說了一籮筐?，F(xiàn)在土地是集體的、工具是集體，連你人都是集體的，單打獨斗什么也做不了，養(yǎng)豬是目前最好的活兒。

景華立刻去竹林里砍了竹子回來，兩根高大的竹子做柱子，借雜物房一面墻，頂棚用竹子編成斜坡，先撲一層老油紙，再撲稻草，棚子就搭成了。原本想用農(nóng)用薄膜隔雨的，后來才知道薄膜這金貴東西都是用在地里，余下一家分一點兒，都珍惜的糊窗子了。

把豬圈搭好，大隊就帶了兩頭小豬崽過來，看著三合土的地面和干干凈凈的土墻，大隊長都嘆息：“這么好的房子養(yǎng)豬，我算是信你真打算好好養(yǎng)了?！边@么大投入，真養(yǎng)不好，不是浪費嗎？

“本來就要好好養(yǎng)，都是大隊上照顧，我保證不辜負鄉(xiāng)親們信任?！本叭A笑著送走大隊長和來送豬的人，把石槽和木柵欄籠子放進去。

自始至終，景華就沒想和劉大姐爭什么，也爭不過，她要的是在自己養(yǎng)豬的便利。有了吃肉的誘惑，自家不做重活兒，領(lǐng)人頭錢糧，就不那么招眼了。別看楊德兵是為搶救集體財產(chǎn)犧牲的，時間久了，大隊里的人只看到他們一家不敢重活白領(lǐng)錢糧，記不住楊德兵的犧牲。

當然，養(yǎng)豬的同時，景華還謀劃著養(yǎng)雞。豬個頭不高養(yǎng)在下層，雞籠子就吊在墻上。他們縣革委會規(guī)定，一戶只能有兩只雞，雞屁股就是農(nóng)民家里的銀行，油鹽醬醋小零碎都從雞蛋里出，這兩只等老母雞實在下不了蛋，再送到市場上換兩塊錢，物盡其用。她院子里已經(jīng)有兩只了，能打掩護，在豬圈上層多樣幾只，給孩子們補身體、補貼家用，全靠幾只雞了。

把養(yǎng)豬的事情過了明路，悄默做什么也方便。景華把一切安排好，終于從重體力勞動中解脫出來。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再壓榨下去，壽數(shù)可長不了。

山林一年四季都是寶庫，初夏也有初夏的物產(chǎn)。素的有野地瓜、覆盆子、各類漿果，葷的有竹節(jié)蟲、知了、各類鳥雀，當然這些都要碰運氣，一整個大隊就沒哪個是吃飽的，肚子里缺油水的人，能吃的都要攬進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