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第1頁）

宮中皇后早逝，陛下一直沒有立新后，太子殿下母妃已被追封皇后，以前陛下后宮掌權(quán)的是兩位貴妃，偏偏兩位貴妃的兒子都不是太子。聽聞太子妃已經(jīng)接過了宮權(quán)，那相看外臣子女的事，當(dāng)然要由太子妃來操持。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什么都能看清楚，事涉自家人，就慌張的不知如何是好。

景華輕笑道：“祖母放心，孫女兒必不墜我馮家門楣。”

不用！家族榮光是男兒的事情，何須你一個女子操心！老太太不能說，但眼睛里都是勸阻的意思。

景華只當(dāng)沒看見，跟著宣旨公公進(jìn)宮了，太子妃召見也有意思，連換衣裳的機會都沒給。

大老爺看著女兒的背影，雙拳緊緊攥著，短指甲掐進(jìn)肉里，他對父親最后的孝順與濡慕，他內(nèi)心得過且過的懦弱，他人到中年不愿再吃苦上進(jìn)的念頭統(tǒng)統(tǒng)不見了，眼前只有女兒遙遙遠(yuǎn)去的單薄背影。不能再這樣了，不能再這樣了，連女兒都護(hù)不住，這一輩子，又有什么意思？

景華被領(lǐng)到東宮偏殿，殿中已經(jīng)有兩位貴女等著了，見不是自己一個人，景華也微微放松下來。

“兩位姐姐好，我叫馮景華，不知兩位是？”公公把人領(lǐng)到就走了，也沒有宮人來招呼，景華干脆自己上前結(jié)交?！拔倚諚?，家父戶部員外郎，諱善?！?/p>

“我姓石，小字蕊馨，家父太仆寺丞，馮姐姐不認(rèn)識我，我卻是認(rèn)識你的。昔年在長公主牡丹花宴上，見過一次，想必馮姐姐不記得了?！笔镘坝行└锌?，昔年高高在上的尚書孫女，如今和她們這些低階官宦之女同處一室，事世當(dāng)真無常。想起自己是來干什么的，僅有的一點兒感慨也被悲傷沖淡，再沒有爭強好勝的念頭。

“記得的，石妹妹偏愛豆綠，什么都不看，守著豆綠看了一天，聽聞還為它做了好幾幅畫兒。可惜我們那時候不熟，未曾得見大作?！边@時候景華就要驕傲自己的記憶力了。

“你居然記得？”石蕊馨驚喜又羞澀：“這么丟人的事情，還是忘了吧。好好是詩會我作不出好詩，盡顧著看花兒了。”

“本就是花會，看花又有什么不好呢？”景華三兩句話就拉進(jìn)了距離，石蕊馨笑瞇瞇拉著景華坐在身邊，說起昔年一起參加過的閨閣聚會。

景華也試圖拉楊姑娘參與進(jìn)來，只是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連閨名都不愿意透露。被敷衍了兩次，景華也不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了。

三人在偏廳等候的時候，幾位和待選閨秀接觸過的公公也在和太子妃稟告詳情。例如馮家，老太太那點兒欲言又止，宮里最擅揣摩人心的公公怎么會看不出來，一并回稟給太子妃了。

等他們稟告完，又有站在偏殿門口的宮女進(jìn)來回稟她們的應(yīng)對，等太子妃觀察夠了，才一一宣她們拜見。

景華是最后一個拜見的，楊姑娘和石姑娘出來的時候，臉上都有笑意，景華猜想太子妃并不是苛刻的人，不管外界傳聞她是多么有本事，想來不會為難一個閨閣女兒。

太子妃并不像景華想像的那樣珠光寶氣、富麗堂皇、威嚴(yán)肅殺，她穿著太子妃常服，頭上只有三根簪子，十分家常，可景華最總覺得從那雙杏眼里看出了不怒自威。

“罪臣之女馮氏見過太子妃娘娘，娘娘千歲。”景華進(jìn)殿，大禮參拜。

“起來，不必多禮，坐吧。”太子妃指了指階下的軟凳，景華看見上面墊子尚有折痕，想必前面兩個人也是同樣的待遇，心里就松了口氣。

“閨名叫景華是嗎？嗯，那我就叫你景華了，我的長女若是活著，也該有你這么大了。坐，坐，惶恐什么，多少年的事情了，想必我兒已投胎轉(zhuǎn)世，如今念著她，不過是給她積些福報，保佑來世罷了，傷心都淡去了。”太子妃十分平易近人，笑道：“馮尚書的罪朝廷已有公論，既然沒有追究女眷，那女眷自然是無罪的，你哥哥還有官位，日后不必自稱罪臣之女?！?/p>

“謝娘娘?！本叭A徹底放松下來，接受太子妃的邀請，嘗了嘗茉莉香片，當(dāng)茶水一入口，放松下來的情緒又陡然收緊，茉莉香片是自己最喜歡的茶。太子妃真厲害啊，估計看出自己是敏感多思之人，先賜坐、再吐露自己的秘密，最后肯定自己最看重的身份，簡單幾句話下來，自己就放松了，自己并非這樣容易放下心防的人啊。

可既然太子妃有意讓自己放松，即便緊張著，也要做出放松的姿態(tài)，景華刻意放松臉頰和雙臂肌肉，讓自己看上去更自然些。

景華坐得低，以為自己的反應(yīng)自然又迅速，卻不知道一切都在太子妃眼里。就像學(xué)堂上課，總有學(xué)生自作聰明，以為堆砌一摞書先生就看不到他在下面搞小動作，事實上，站在高處，一目了然。太子妃一步步走到今天，早就練出一雙火眼金睛。

當(dāng)然，景華的反應(yīng)沒有讓太子妃失望，反而高興她能這么快反應(yīng)過來，這是要嫁出去籠絡(luò)東海王的，若是心志不堅，要來何用。

“今天召你進(jìn)宮為了什么，想必你也清楚，有什么想法嗎？”

“臣女愿為朝廷效力?！本叭A立刻朗聲答道。

太子妃卻語氣和緩的勸慰：“你想好了嗎？家里是否同意，不要著急，慢慢來。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馮家遭逢大難，你也想為家族出力?？赡阒皇莻€小姑娘，不是你的錯，何必你來善后。你還有父母兄長可以依傍，令祖母是柳國公親妹，憑著老夫人，你也能有段好姻緣。京中繁華，你自小生活在這里，難道就舍得離開嗎？聽聞南方多瘴癘，沿海更是臺風(fēng)不斷，大風(fēng)襲來，摧屋折廈，人畜都能卷到天上去，你是北人，肯定不習(xí)慣南方氣候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