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重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正是我輩習(xí)武之人該做的。明夫人也別擔(dān)心,我們不會(huì)往外說的。”
明夫人苦笑,如今說不說的還有什么意義,現(xiàn)在滿京城還有誰不知道越侯府長嫂貪圖小叔家資,算計(jì)侄女清白的丑事嗎?不知多少人編排了三姑娘在自家受虐待的段子,捕風(fēng)捉影到處傳唱。各家女眷既瞧不上越侯夫人的貪,又瞧不上她的蠢。算計(jì)人都不知道在自己府里,鬧到外面來,幾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明夫人卻還要點(diǎn)頭領(lǐng)情,這事兒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等時(shí)過境遷,自然淡忘。可要事情淡化的前提是苦主不能再追究。自家侄女自己好好撫慰,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外姓人家就只能仗著老臉來求情了,也是一輩子體體面面的貴女,明夫人當(dāng)真羞得抬不起頭來。
簡單說明了情況,明夫人利落告辭。
前院書房,開平侯也送走了越侯,為表不掛懷,還特意在門口目送越侯兄妹馬車走遠(yuǎn)。
“倆孩子呢?”開平侯回了后院只見夫人,連忙問道。又見奴仆們搬東西嘈雜,“這又是干什么?”
“越侯府送來的賠禮,我做主給倆孩子分去了?!?/p>
“萱姐兒闖禍,該只給華姐兒才是。”開平侯皺眉道。
“華姐兒肯嗎?”開平侯夫人也贊成自家女兒該受教訓(xùn),可她們姊妹情深,華姐兒不可能自己獨(dú)占好東西。
“罷了,由著她們小姐妹吧。方才我見了越侯,才幾天功夫,打擊得背都佝僂了,他也是上過戰(zhàn)場的宿將,沒被敵人打敗,反而摔在了內(nèi)宅??梢娦奚睚R家何等重要,老話說妻賢夫少禍果然不錯(cuò),晚上再卻給父母上柱香,感激兩位老人家給我挑的賢妻,家三代受益啊?!?/p>
開平侯夫人忍俊不禁,啐他一口:“老不正經(jīng)!”
一場風(fēng)波里,有人看熱鬧,有人引以為戒。景華和萱姐兒則各自收獲了好朋友,鄭蠻兒病好之后,被母親壓著來賠禮加道謝。鄭蠻兒的蠢話被家里知道了,沒等病好又添一重傷,鄭大人是左都御史,持身最正,哪里容得女兒這樣無知放肆,就是老來女也不行!
鄭蠻兒來賠禮,景華自然不會(huì)介意,一個(gè)小姑娘而已。鄭蠻兒如今腦子里全是景華一手把她提上岸的英姿,如今哪兒還有刁蠻千金的氣質(zhì),眼里全是星光,看景華和看傾慕之人差不多。
不過,要論關(guān)系好,還是鄭蠻兒和萱姐兒,兩個(gè)都是小辣椒脾氣,卻意外相投,雖然說不了幾句就要嗆起來,可旁人勸架她們還要聯(lián)合起來懟人呢。當(dāng)真是見不得、離不得,說開了,關(guān)系更親近了。
明三姑娘則不一樣,她含蓄很多。被姑姑帶來道謝,她私底下又謝了一回。
如今明三姑娘看起來還是纖弱之姿,可臉上已有薄薄紅暈,不像初見那樣慘白。長輩們在前廳說話,她們小姑娘被打發(fā)到院子里閑逛,鄭蠻兒和萱姐兒早跑沒影兒了,明三姑娘鄭重其事行禮,“多謝褚姑娘救命之恩?!?/p>
“不用謝,就算沒有我,你也性命無憂?!?/p>
“話雖如此,可被人輕薄,與喪命無異,自然要謝的?!泵魅媚镆詾槿思抑t虛,又一次行禮。
“我的意思是沒我多管閑事,你也能處置得當(dāng),你會(huì)泅水,不是嗎?”
明三姑娘愣在當(dāng)場,沒想到大人們都沒看破的事情,卻被自己的同齡人點(diǎn)破。明三姑娘這才害怕起來,是不是有更多人看破了,只是比褚姑娘沉得住氣,又與自己沒有交集,才沒點(diǎn)破?
“真正不會(huì)泅水的人落水,是無法大聲呼救的。一沉一浮,幾息之間,就會(huì)完全沉下去。不能等我救了小妹、鄭姑娘,再拿樹枝救你?!本叭A冷靜平淡,“你的事情,本與我無關(guān),只是我妹妹單純,你不招惹她,我自然不會(huì)隨口亂說?!?/p>
明三姑娘苦笑一聲,人家都看穿了,死不承認(rèn)也無用,自嘲道:“褚姑娘自然是看不上我這樣陰謀算計(jì)的人,謝褚姑娘點(diǎn)醒之恩。我日后定離令妹遠(yuǎn)遠(yuǎn)的,不借此事攀附?!?/p>
“陰謀不陰謀的我倒不在意,你的處境我也有所耳聞,看著人在泥潭里還要嫌棄人家掙扎不體面,沒有這個(gè)道理。只是,我不能讓我妹妹染了一身淤泥,你也要體諒我才是。”
明三姑娘看著景華冷淡的臉龐,喃喃道:“真好。你和堂妹感情真好。”
景華看她也不是滿心黑暗、內(nèi)里扭曲的人,愿意多說幾句,引她到小軒里坐下。
“我說這話,顯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我自己過的快活,真不敢想世上還有虐待侄女的人,還是在咱們有爵人家。一個(gè)姑娘,能吃用多少?出門不過一副嫁妝,養(yǎng)好了,于家族也是助益。又不是寒門陋戶,指著侄女兒換錢財(cái)?!?/p>
“褚家門風(fēng)好,是你的幸事。我卻沒這樣好的運(yùn)氣,母親臨去前也這樣和我分析的,可誰能想到大伯母就是愛金銀財(cái)帛,恨不得把所有東西都摟在自己手里。我在明家的日子倒也不像外面說的那樣難,到底伯父還看著,只有肯出銀子,大伯母也肯松松手。這些年,我手里的東西已經(jīng)被大伯母摳得差不多了。只是我及笄在即,大伯母為了聘禮,居然要把我賣給她的娘家?!?/p>
“不是說那個(gè)登徒子是你表兄嗎?”景華好奇。
“是大伯娘娘家的表兄。”明三姑娘輕嘆,“不怕褚姑娘笑話,我家里的丑事,如今還有誰不知道呢?鬧出來對我也有害處,可兩害相較取其輕,我也是迫于無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