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張明凈要想提這些,張慎來肯定會打斷他、也不許他再說下去。
這一次張慎來卻安靜聽著。
“何況杜叔叔已經死了,杜家除了杜晚楓,全都是弱質女流。撐起門戶、生存下去已經很艱難,又何必要將他們趕盡殺絕、逼到這步田地?”
“晚楓那孩子這段時間還好嗎,在忙些什么?”張慎來又問道。
“孩兒覺得他有些消沉,雖然還有一腔志向,卻只能困在一府一閣中,寫寫字彈彈琴??v然才華驚世,恐難找到機會施展了。”
“以為父對那孩子的了解,當不是個身處逆境便消沉之人?!?/p>
“孩兒也不這樣認為,只是杜家如今處境他又能奈何?就算能僥幸保全家門,也很難有所作為了?!?/p>
張慎來聽罷,不置可否。
“爹還沒說早朝之上發(fā)生了什么?”張明凈到底還是關心杜家的情況。
張慎來也沒瞞著兒子,便將早朝上發(fā)生的事情與他說了。
他現在回想起崔行那張希望落空和懵到的臉,都好想笑出來,叫一聲好!
“真的!圣人做此決定,是不是有意要放杜家一馬?”張明凈喜道。
“這個暫時還不好說,圣人最近的心思有些難以琢磨,主要和他以往行事區(qū)別很大。”
“至少這是一個好現象。”
張慎來卻搖搖頭。
“圣人今日的恩厚并不是給杜家的,主要還是為了大局考慮。不過崔行這一著臭棋,確實讓杜家的處境緩解了些。”
說著,張慎來看了眼自己的兒子:“為父考考你,今早這情況破局關鍵在哪里?又在誰身上?”
父子兩個人時常會這樣。
張首輔會就朝堂中的一些決策和爭執(zhí)從各個方面來考核張明凈,培養(yǎng)他的政治敏銳度以及把控全局的能力。
但父子兩人行事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張首輔更圓融隱忍,做事會考慮得十分周全詳盡,不太愿意去做沒有把握和沒太大好處的事情。
而張明凈不同,所有的一切都得給他心目中所追求的公理和正義讓道。只要是他認為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就不會顧慮太多。
張明凈思索了一會兒,答道:“破局關鍵在胡、田兩位大人那一招以退為進,但這一招之所以能奏效,卻事先考慮到了多方有可能會有的行動或反應?!?/p>
“具體說說?!?/p>
“在爹跟我說了早朝上發(fā)生的事情后,孩兒忽然想起杜家大娘昨日前往寺里上香之事。崔行今早來這一出,想來也是昨日的事情提醒了他。但他太想置杜家于死地了,糾集了好大一幫人,在朝堂上對杜家展開圍攻。言辭犀利,咄咄逼人,他雖是沖著杜家去的,卻也讓圣人敲起了警鐘?!?/p>
張慎來勾了勾唇,幅度雖然很小,卻讓他的臉看著都親和了一些。
“甚至崔尚書在彈劾前杜首輔時,無形中對圣人都造成了威壓。仗著人多聲量大,迫使圣人同意他的提議。而胡、田大人主動請辭,看似弱勢,卻狠狠推了圣人一把。讓他意識到自身處境,從而開始想著制衡崔行……計劃可行,但太冒險,也欠缺了諸多條件。孩兒認為這應該是個巧合,應該沒人在暗中推動。”
那幫人是蠢豬!
“巧合……”張慎來咀嚼著這兩個字眼,“如果為父說這一切很可能不是巧合呢?”“不是巧合?那誰人能有這樣的心計,能算到各方之所想,還能讓各方按照他的意愿去配合行動?不說別的,圣人今日這番決定就有些突然,按照他以往的性格,不會去挽留胡、田兩位大人?!薄坝行〇|西并不突然,只是大多人都沒有留意罷了?!睆埳鱽韰s也不再多說,任由張明凈自己去思索他話中之意。
學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