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亂世之人不如狗（第1頁）

阿云握著匕首，盯著那個女人的眼睛，充滿了怨毒與恐懼，就好像當(dāng)年無數(shù)個被她一槍結(jié)果的安軍叛賊，可她遲遲不能下手。

這個女人的話，不能全信，因為她完全可以一面通知官府，一面給他們下藥，畢竟這才是完全之策。

可是，她又有什么錯呢？人活在世上，誰不利己？

完顏宗弼下令窩藏她的人都要為奴為娼，縱然再善良的人，也不敢冒風(fēng)險幫助一個和自己沒有關(guān)系，甚至有可能是被官府捉拿的大奸大惡之人。

止血散并不能救回女人的性命，葉英親自出的手，世上有幾人扛得??？

阿云見著那女人的傷口再度裂開，然后，她就漸漸的，沒了呼吸。

身后跫音響起，不緊不慢，恍若和著節(jié)拍走出來的步子。

“此地不宜久留。”葉英道。

“嗯。”阿云站起來，慢慢的轉(zhuǎn)過身，雪花擦過他名貴的衣袍，無聲落地，那半隱在黑暗中半露在月光下的容顏清雋秀麗，長長的眼睫上一層霜華，晶瑩剔透，他抱劍而立，如身在世外，這塵世間的一切早已無法使之動容。

阿云忽然覺得有點冷，她唰的一聲，將匕首插回去，抬眼看他：“其實她們這樣的人，也很可憐?！?/p>

“亂世之中，誰不可憐？”他的手指依舊握著劍柄，那仿佛是他的一種本能，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

“是啊，亂世……”阿云喃喃自語，在這里呆的久了，她自己手上都不知道沾上了多少人命，有些時候，她自己安慰自己這只是一場游戲，可屠刀一旦舉起，便是真正的生死相搏，那等慘烈，遠(yuǎn)遠(yuǎn)不是在屏幕前搖動鼠標(biāo)按動鍵盤的酣暢淋漓，午夜夢回，又不知有多少亡魂伸出血淋淋的雙手，來向她索命？

阿云搖搖頭，還是要早日攢夠經(jīng)驗，回到現(xiàn)實世界的好。

-------------------------------------

五國城，是一座荒涼的城池，它本不該在歷史上留下什么名，卻因為兩個人，成了一座歷史名城。

幾點透著灰白的茅草屋零零星星落在一望無際的冰雪之間，搖搖欲墜。

寒風(fēng)卷起幾片刀鋒似的霜雪，簌簌的打在破落的木門上，那門是半掩著的，不知是因為主人家的無意忘記了關(guān)，還是因為破舊以至于連門閂都脫落了。

茅屋內(nèi)一點殘燈，光線弱的可憐，隱隱只能瞧見幾個模糊的人影擁在床前，卻看不真切形貌性別。

“沉疴未去，又添新病，從脈象上看……怕是回天乏術(shù)了?！币粋€蒼老的聲音響起，無奈的聲音里帶了一絲解脫的慰藉，“我們還是準(zhǔn)備后事吧?！?/p>

先前不時響起的細(xì)碎的聲音在這一瞬之間消失了，天地之間，惟余窗外的落雪之聲，，靜如秋葉。

未足半刻的時間，嘶啞的嗚咽聲就率先打破了這不約而同的寂靜，那嗚咽聲有些像痛極之時的嚎啕，卻因為嗓音的關(guān)系顯得悲切有余而力度不足。緊接著，那些或大或小或高或低的痛哭聲像宴會上連接響起的樂器一樣在這破舊的地方協(xié)奏出了一曲音階繁多的悲歌。

“既如此，煊哥你去準(zhǔn)備后事吧，好叫你父親，走的平靜一些?！笨吭诖差^的女子沒有哭，她的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前方，眼神渙散，已然是瞎了。面色也是蒼白中透著青黑，顴骨高高凸起，一頭青絲混雜著白發(fā)，與脖頸間偶爾露出的細(xì)嫩肌膚極不相稱。

“娘娘……”失聲痛哭的男子抬起頭來看著她，眼里布滿血絲，不知是累的還是哭的。破舊的布袍里伸出一只手枯瘦如柴的手，先是不可置信的抬了抬，似乎是要指著那女子說什么，隨后頹然落下，蒼白無血色的下唇被咬出一絲猩紅，他踉踉蹌蹌的站起來。

“罷了罷了，我去求那些人，求他們……賜些藥?！毖鄣组W過萬千種情緒，他最終還是握了拳頭抬步而去。

“娘娘……莫要如此，或許郎君能弄些藥來。”一旁同樣滿臉風(fēng)霜卻稍顯年輕的女子安慰道，那頭發(fā)花白的女子卻不言不語，一雙無神的眼睛盯著遠(yuǎn)方，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