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云歸……想到這四個字,阿云眼皮不禁狠狠一跳,莫不成這事兒真和謝云流有關(guān)?但看著他不像那么無聊的人啊。她看了看兩個主事者——裴、李二人,盡皆默然。
半晌,李林甫又問:“除了這個,還有什么?”
乞兒這回是對他怕極了,絞盡腦汁的想了又想,眼前一亮,急急道:“那個人手臂上好像紋著個奇怪的紋身?!?/p>
“這好辦,你描述,本官著畫師畫下來。”裴耀卿點(diǎn)點(diǎn)頭,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愈加不對勁,李林甫則沒有再揪著乞兒說話,只提醒道:“裴府尹,不若將那原告新郎一家宣上堂,查證此事真?zhèn)???/p>
宣原告上堂,卻非是為了追查新娘的下落,而是因?yàn)榇藭r的原告,儼然背負(fù)上了造謠生事的嫌疑。
可是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因?yàn)闋砍兜教?,牽扯到巫蠱,那么就注定不能宣之于眾。
一向聰明過人的裴耀卿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的反應(yīng)也很平淡,只對李林甫道:“此事,不若中丞與裴某,后堂再論?”
李林甫亦沒有堅持,淡淡一笑,道:“如府尹所言。”
到了后堂,裴耀卿屏退了所有的京兆尹府官吏,徑自在太師椅上坐下,目光在李林甫周身游移了一圈,落在阿云身上,三分猶疑,七分探究。
“不必回避于他,武御使是李某的親信。”李林甫落落大方的坐在裴耀卿身旁,漫不經(jīng)心的語言驚的阿云差點(diǎn)跳起來。
誰告訴她大唐第一奸相李林甫的親信居然這么容易當(dāng)上?就憑借惠妃侄子的身份嗎,這未免也太……
裴耀卿顯然也有些驚異,他跟李林甫,一個世家一個宗室,一個舉童子科出身一個蒙祖輩蔭蔽入千牛衛(wèi),一個一直在中央系統(tǒng)混,一個被皇帝各種外放做宰相培養(yǎng),可以說基本上沒有過多的交集,這次合作,也不過因?yàn)樗麄円粋€是職責(zé)所在,另一個稱皇帝密旨罷了,但,對李林甫的行事風(fēng)格和為人處事,裴耀卿還是略知一二的。
謹(jǐn)言慎行,喜怒不形于色,重視法度,精明實(shí)干。輕易委任一個之前沒有半點(diǎn)兒政績的小子為心腹,不是天大的兒戲嗎?
李林甫貌似平淡地看了她一眼,一搭眼皮,轉(zhuǎn)而對裴耀卿道:“這幾日府尹可曾查出些許不同來?”
“巫蠱的材質(zhì)似乎用的宮中的貢品,而縫制的手法,是繡春坊的吳大娘子的不二秘法,吳大娘子又時常入宮為惠妃娘娘和咸宜公主制衣?!迸嵋湔f到這里,頓了一頓,道,“其后,某派人前去查封繡春坊,毫不意外已然人去樓空?!?/p>
“想必,府尹早有準(zhǔn)備?”
裴耀卿淡淡一笑,顯然默認(rèn),拍了拍手,兩個武士帶著一個形容憔悴的女子進(jìn)來。正是繡春坊的吳大娘子。
“吳大娘子,你可曾想好,要不要據(jù)實(shí)說來?”裴耀卿依舊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賤妾……”吳大娘子咬著嘴唇,顯然在猶豫。
“你的女兒胥娘,本官已經(jīng)托人贖出了平康坊,沒入裴門為婢,是否改為良籍……就要看你這個做母親的意思了?!笔兰页錾淼墓賳T做事情,總有些不同的手段,當(dāng)然,也只有憑著他們的社會地位,才能用這些非常的手段,而這些,當(dāng)著李林甫這樣“吏治”派注重實(shí)干的官員,裴耀卿也不需要隱藏什么,因?yàn)樵谀撤N程度上,他們的態(tài)度實(shí)際上是一致的。
吳大娘子聽到這個消息,顯然震驚了一下,方才猶疑不定的眼神似乎多了幾分堅定。
裴耀卿趁機(jī)道:“本官不知你究竟落了什么把柄在他們手上,不過,天底下的父母難道不是一個樣,都總要為兒女考慮嗎?你辛苦經(jīng)營,難道不也是為了有朝一日將自己唯一的女兒贖出平康坊嗎?”
吳大娘子不禁淚涌上眼,連接給裴耀卿磕了好幾個頭:“多謝府尹施以援手……此事,是賤妾受人蠱惑,罪在賤妾一人,賤妾不求能還女兒良籍,只求她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裴府為奴為婢,不受平康坊那等腌h地之氣,于愿足矣?!?/p>
“你放心,胥娘的事,本官會安排好?!迸嵋潼c(diǎn)點(diǎn)頭,算是答應(yīng)了。
吳大娘子這才鎮(zhèn)定下來,回想著那天發(fā)生的一切:“那一夜,有一位從宮里來的姑姑到我的店里,說要給她們主子的舞衣做些新鮮的花樣,賤妾尋思著宮里的貴人出手闊綽,就應(yīng)了。那姑姑將舞衣留下說第二日來取,賤妾當(dāng)時并未多加檢查,收好了舞衣,誰知到了夜里,正打算繡上花樣時,發(fā)現(xiàn)那舞衣包裹著六顆極品夜明珠,賤妾不敢私藏,遂打算還給那姑姑。誰知第二日,那姑姑氣沖沖的帶來了一群內(nèi)宦,逼賤妾將‘偷藏’的十二顆夜明珠交出來,天殺的,明明只有六顆啊!賤妾百口莫辯,那姑姑又要求賠償,獅子大開口索要黃金千兩,賤妾嚇得魂不附體,甚至跪地求饒,那姑姑先是堅持要送賤妾去見長安令,后又忽然改變態(tài)度,逼迫賤妾做……做那布偶?!彼冀K不敢說出“巫蠱”這兩個字,自然是知道事情嚴(yán)重的。
“不過一介宮女,竟然敢如此行事,你為何不去向長安令如實(shí)稟報?”裴耀卿嘆息了一聲。
“那宮女看起來煞有介事,一口一個婕妤娘娘的,官衙之上,哪里是我們這些尋常百姓得以登得上的?”吳大娘子面帶悲戚。
李林甫難得有些動容,似有同感:“法之不全,官制之害?!毖粤T又問吳大娘子,態(tài)度比之前盤問人犯似乎要和藹很多,“你方才說婕妤娘娘,可知是哪位婕妤?”
“賤妾不知。”
裴耀卿李林甫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里看到了一絲不妙。
最后,他們決定入宮,將此事呈報給皇帝決策,因?yàn)闋砍兜搅怂约旱暮髮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