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小姑娘在睡覺,他上樓時,腳步刻意放得很輕。
但臥室里黑漆漆的,反而是轉(zhuǎn)角處的書房燈火通明。
他走過去,推開一絲門縫看了看,且惠穿著一條象牙白的吊帶睡裙,披一件針織開衫,托著腮,很不規(guī)矩地坐在圈椅上,眼睛盯著電腦屏幕,腳尖頂了一只真絲刺繡拖鞋,晃啊晃的。
那把酸枝木紅椅很寬大,她清清瘦瘦地坐在上面,連三分之一都占不到。
沈宗良沒去打擾她。
一天下來太累了,連中午吃工作餐的時候都在左右逢源。還有表情夸張的小女孩子,拿著工作日志本找他簽字,被他們領(lǐng)導喝了一聲才下去。
然后賠笑說:“今年剛來的,現(xiàn)在的小囡啊,你已經(jīng)跟不上她們的腦子了,想一出是一出?!?/p>
沈宗良眉眼平和地笑:“我家里也有一個,誰說不是呢?!?/p>
他邊走邊解開襯衫扣子,摘下手表丟在洗手臺上,進了浴室洗澡。在山上摔出的傷已經(jīng)交了口,淋水沒多大問題,就是碰到的時候還有些疼。
洗完澡,沈宗良敞著睡袍走出來,他在臥室的長沙發(fā)邊,給自己倒了杯水。
“哎,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呀?”且惠從門口進來,納悶道:“我怎么一點也不曉得?”
沈宗良把水杯放在茶幾上,屈膝坐下。
他面帶倦容地笑:“我看你正在用功,就沒吵你。”
“那也可以叫我的嘛?!鼻一莸难壑樽油罗D(zhuǎn),看見他的傷口上還掛著水珠,即刻變了臉色。
沈宗良揉著眉骨:“回家而已,也不是什么人物到了,還得吆喝一聲?!?/p>
她急匆匆去拿醫(yī)藥箱,很快又跑回來。
且惠彎腰蹲下去,舉著一只藥棉給他擦水,“這里還不能碰水的,你不知道呀?”
沈宗良被她的神經(jīng)兮兮弄笑了。
酒勁太大,他往后仰靠在沙發(fā)上,垂著眼眸說:“哪有那么金貴,都好了?!?/p>
且惠擦干了,又給他抹上了一截白色的藥膏。
膏體化開在皮膚上,清清涼涼的,但沈宗良的身體很緊繃。
他往下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聲音低沉沙?。骸昂昧?,可以了。”
且惠還以為他是疼,扔掉了藥棉,兩只柔軟的小手撐在他大腿內(nèi)側(cè),拿嘴輕輕地去吹傷口。
她吹完,仍舊保持這個姿勢,仰視著他說:“怎么不是人物了?我今天都看新聞了呢。這么大一項建設(shè)工程,沈宗良,江城人會記得你的。”
沈宗良抬了一下唇角,伸出兩根手指拈住她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看她,把她眼底的喜愛、仰慕和情動看得一清二楚。好像又回到了七八年前,那個時候她的年紀很小,也總是這么看他。
她的這個眼神好厲害,像遠古時期強大的禁咒,能輕易地崩解他的克制力。沈宗良曾不止一次地沉淪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