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納言考慮了一下,要是被他知道鐘且惠和自己一起下了山,而且就坐在他的手邊,沒多遠的距離,說不定會引火燒身,他不能留下這點禍根子。
這些小九九,且惠當(dāng)然想不到。
她規(guī)矩地坐著,問唐納言說:“沈宗良他在家嗎?”
唐納言手上回著妹妹的消息,一時沒設(shè)防。
他脫口而出,“躺著呢,他那傷勢現(xiàn)在也走不了路?!?/p>
哪知道且惠大驚失色,她忽然提了提音量,扶著前排座椅,身體完全傾上去,“怎么,這還叫不嚴(yán)重嗎?!他到底怎么弄的,這么大年紀(jì)了還不當(dāng)心?!?/p>
這么大年紀(jì)是多大年紀(jì)?他和沈宗良一邊兒大,唐納言感到有點被冒犯了。
記得以前且惠也不這樣,說話做事都很有分寸,玩笑也能讓人聽出是玩笑。想必,這又是被沈總嬌慣出來的毛病了,整日整夜地由著她胡說,指不定還要哄著她任性驕矜一點。
唐納言收了手機,回頭跟她說:“今天去工廠檢查,一整塊的鋼板沒吊穩(wěn),掉了下來,老沈撲過去把那個工人救了。工人沒事,他的腰受了傷?!?/p>
“他這個人真是,真是”
且惠實在不知道說他什么好了,指甲在皮墊上胡亂抓著。
可這是救人,她也不能不識大體,當(dāng)著唐納言的面,說些不應(yīng)該的話。
唐納言看她這副焦心的樣子,也不像是要和老沈分開的。
那么,這段時間的冷淡疏遠,全是在鬧意氣了。
看沈宗良身體不舒服了,也沒心思再同他生閑氣。
他趁熱打鐵問了句:“且惠,要不然我送你過去看看他?”
過了會兒他才聽見且惠的回答。她說:“嗯,麻煩了。”
唐納言點點頭,“不麻煩,我也要再過去一趟的?!?/p>
西平巷里沒有點燈的習(xí)慣,到了夜晚總是黑沉沉的。
粗壯的榕樹隱在月影里,被風(fēng)吹得一陣明一陣暗,講不出的凄寒。
這又是沈宗良說的,家里總是鬧騰騰的燈火輝煌,叫別人見了,以為時時在夜宴賓客,拉幫結(jié)派的名聲傳出去不太好。
且惠就沒見過在作風(fēng)上這么保守謹慎的人。
何況他才三十歲,將來再長些年歲的話,豈不是要成人精了嗎?
她走在唐納言后面,穿過迂回曲折的游廊,臥室里傳來幾聲叫喚。
且惠驚恐地瞪大了眼,唐納言回頭安慰她說:“應(yīng)該是在扎針,沒事兒。”
怎么可能沒事?
傷筋動骨還一百天呢,何況是這么重要的部位。
唐納言敲了敲門,是隋姨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