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飲冰血未涼
武判官瞥見白骨腕間的銀狼紋,冷笑:“雪鷂子倒是勤快?!眽媱β曮@醒了紙?jiān)?,綠燈籠在廊下晃出血光。
“十年飲冰血未涼
朝陽躍出地平線時(shí),守心坪的雪見草突然瘋長,根莖刺穿雪鷂子暗哨的咽喉。武判官望著漫山血花,終于明白這座道觀為何叫守心坪。
這里守的從來不是山,是人心鬼蜮中最燙的那點(diǎn)血。
雪是青的。
檐角垂落的冰棱里凝著金砂,像昨夜未擦凈的血珠。
符紙?jiān)跉埍仙成匙黜憽?/p>
紙是焦黃的,朱砂畫的敕令缺了半道筆鋒,倒像是被劍斬?cái)嗟臍埛?。廊柱間懸著的銅鈴早銹死了,偏有山風(fēng)經(jīng)過時(shí),會發(fā)出餓鬼嚼骨般的吱呀聲。
紙?jiān)恿⒃谟^門殘階下。
腮紅褪成醬色,裂開的嘴角還噙著昨夜的詭笑。燈籠里的綠火早滅了,剩半截人脂擰的燈芯,凝著霜。
崔鈺的青竹杖劃過地磚。
冰碴在青石縫里咔咔作響,驚醒了梁上棲著的寒鴉。鴉是獨(dú)眼的,左眼眶釘著枚透骨釘——釘尾銀鈴早啞了,鈴身上刻著藥王谷的蛇紋。
雪見草從牌匾裂縫里鉆出來。
根莖扎進(jìn)“清心正道”的“正”字,吸飽了梁木滲下的陳血,開出的花卻是慘白。
檐角突然墜下塊冰。
落地時(shí)碎成八瓣,每瓣里都凍著半只血蟥——頭朝東南,尾指長安。
“該動身了?!贝掴曀Τ龅傈S符貼在觀門,符紙燃燒時(shí)帶起硫磺味的青煙,“雪鷂子的嗅尸犬,最遲午時(shí)就會追到這里。”
武判官按了按胸口金印,城防圖的紋路透過衣料烙在皮肉上。他望向東南方隱約的山影,那里有條被積雪掩埋的古道——三年前押送軍糧時(shí),城主曾指著斷崖說:“若有一日你要逃命,就走這條鬼見愁?!?/p>
崔鈺的竹杖突然點(diǎn)在崖邊松樹上。樹皮炸裂,露出藏在樹干里的玄鐵匣——竟是寒疆軍特制的火雷機(jī)關(guān)?!澳隳俏怀侵髋笥?,”他屈指彈了彈引信,“連逃亡路線都布了三重后手。”
山風(fēng)卷著雪粒灌進(jìn)領(lǐng)口,武判官瞇起眼睛。崖下云霧翻涌處,隱約可見有十來具懸棺釘在絕壁——每具棺材都纏著浸過火油的鐵鏈,鏈頭拴著青銅鈴鐺。
“走棺道?”他劍眉微挑。三年前雪崩封山,城主帶他走過一次這玩命的路——踩著懸棺當(dāng)跳板,稍有不慎就會墜入萬丈冰淵,“當(dāng)年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里還有座道觀的?”
“云深不知處,道隱無名間,有些東西不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p>
言語之間,崔鈺已躍上第一具懸棺。棺蓋突然掀開,鉆出三條赤鱗毒蛇,卻被他竹杖挑著蛇頭甩向深谷?!坝质巧狡?,又是龍涎香,還有二十車朱砂的生意,”他回頭笑道,“總得讓主顧看看本事?!?/p>
武判官短劍出鞘,劍氣震碎撲面而來的冰錐。踏棺而過的瞬間,他瞥見棺內(nèi)閃著幽光的狼頭徽記——這些棺材竟是雪鷂子十年前伏擊商隊(duì)時(shí)用的葬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