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的事真如李芫娘說的那般,只是降職去了翰林院。
宋轍早猜到他有后手,也不怕他還有什么手段的,官場如戰(zhàn)場,各憑本事廝殺罷了。
可夜深人靜時(shí)難免不甘心,這般罪孽滔天之人,沒曾想皇上竟真的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
心頭想著事,竟踱步到了佑兒窗下。
許是里頭的人也有煩心之事,這才深夜未眠,燈下美人推開窗欞,疑惑道:“大人這是有事吩咐?”
他本想說無事,可夜晚朦朧總讓人心也不清明,頷首道:“我是心頭揣著事,竟不自覺走到你屋外了?!?/p>
宋轍的煩心事,佑兒心頭猜到幾分,試探道:“可是那個(gè)于文惹大人憂心?”
見他眉宇間帶著愁色,不禁想起那日李芫娘的話,官場交際盤根錯(cuò)節(jié),宋轍殫精竭慮不過是浮根之蘋。
若是還想有前途,自然需要靠著大樹,這道理沒人比佑兒更明白了。
宋轍一身月白的直裰,看著俊朗如謫仙,她不敢細(xì)瞧,低頭道:“大人可有想過,于文這般死里逃生,怕是后頭有大背景?!?/p>
佑兒的話宋轍自然想過,只是這世上皇權(quán)最大,這案子上達(dá)了天聽,生死皆系于一人。
是皇上要放過于文,放過公孫黨,誰也殺不了他。
至于為何這般,自然是因?yàn)殂y子。
只要是凡人,就沒有不愛錢的,也沒有不缺錢的,因此皇上要留著這幫人。
“朝廷用銀子的地方多,于文散盡家財(cái)買了一條命罷了?!彼无H估摸著那日李芫娘與佑兒的談話,終究是夜來曖昧,伸手摸了摸那青絲挽成的發(fā)髻:“我雖想做高官,可不至于靠著姻親關(guān)系,且李家門第也助不了我?!?/p>
佑兒聽得他的話,是自證清白,又添了幾分保證之意,心湖恰如蜻蜓點(diǎn)水般,泛起漣漪播散好幾圈。
旁人只看著沈謙是皇上至交,可天下之事并非兒戲,若真想抬舉李家,早就讓李侍郎得尚書之位了。
難道九州萬方朝堂權(quán)衡,竟比私交還重要了?
想到沈謙,宋轍嘆息:“宮里內(nèi)庫缺錢,萬年吉壌也要?jiǎng)庸ち耍瑧舨康牟铍y得很?!?/p>
自皇帝登基起,就要著人選吉土之地,修得萬年長眠之陵寢。
這是雷打不動(dòng)的規(guī)矩,雖耗錢又非人力,可哪個(gè)愛民如子的帝王不建?
佑兒不知朝堂這些事,更不敢去想正大光明之君父竟然如斯,她不自覺摸著自己發(fā)髻,觸碰殘留的余溫。
“夜深了,大人莫要再操心這些了,反正咱們快回山東了?!?/p>
在她看來,只要回了山東,這些朝堂紛爭也罷,李芫娘的情愫也罷,都悉數(shù)留在玉京,萬擾不了她的小日子。
宋轍何嘗不知她話里的意思,卻也知曉這話是正理。
眼眸隨著她皓腕柔荑,漸漸松動(dòng)倦怠。
佑兒察覺他的目光,指尖不自覺蜷縮微屈,輕咬櫻唇提醒道:“大人?”
美人最解世間愁緒,三兩清風(fēng)拂過,帶著春夜獨(dú)有的繾綣,宋轍已將朝堂之事拋之大半。
她不知道自己雙頰緋紅,正如他看不見自己雙眸含情,雖無有親昵舉動(dòng),可眼波流轉(zhuǎn)已溺情欲千萬遍。
“你也早些歇息。”
宋轍溫潤柔和的聲音,撥弄人心一陣酥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