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香壓著嗓子,憤恨道:“夫人,她這是什么意思?”
佑兒不想在外頭惹事,尤其現(xiàn)在這情況,萬事還得小心為上。
只是她處處謹慎,難免讓人不會針對。自那日遇著佑兒后,李芫娘心里就一直為自己憤懣不平,連帶著家中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遭了些最。
宋轍這幾日被高品喚去了華蓋殿議事,這是內(nèi)閣的地盤,不少人都眼巴巴瞧著這空出來的一個閣員的位置。
如今這情形怕是要花落宋轍頭上,不說別的人,就連與他同級的王通政心里就頗不是滋味。
夜里與同僚吃酒,自然就被人問著這事。
琵琶聲生催人醉,嬌妾美婢握在手中,王通政冷哼道:“愣頭青罷了,仗著是高閣老的學(xué)生,平日里出盡風(fēng)頭?!?/p>
工部的曹郎中恭維道:“下官算是看出來了,宋轍那廝不過是個草包罷了,整日里就曉得羅織同僚罪證,除此之外一無是處?!?/p>
“聽曹郎中的意思,此人應(yīng)當(dāng)去都察院才對?!?/p>
席間有人起哄道,這話說者無意,可聽者有心。
王通政不禁暗暗思量起來,眼看著頂頭上司上司李通政使年紀上去了,若是留著宋轍在衙門里與自己掙那位置,只怕是沒甚勝算。
與其給自己留個對手在身邊,不如找機會將這瘟神送走。
留在華蓋殿列席內(nèi)閣小會的宋轍,如今蹙眉深思這條條框框棘手之事。
高品慣是會錦上添花的,瞧著他被皇上看重,便在眾人面前給他做臉面。
“宋通政也別光聽著,這事與山東有關(guān),你曾在山東任上多年,瞧著這丁稅以山東為試點,可有何難處?”
見眾人目光朝向自己,宋轍心頭默了默。
這新政是弘德的心頭大事,不僅有丁稅,后頭還有方田稅,絲絹稅,總之是要力圖破除沉疴舊疾,打破官僚與大戶稅收不公的現(xiàn)狀。
可在座的不少朝臣都是田產(chǎn)豐碩的大戶,譬如高品本人在蘇州就有本府大半肥田,高家人丁興旺,按著平均一畝田一人交稅一百文計算,高家這田地攤在人丁上頭,每人要多交幾百兩不止了。
因此這老狐貍聽完沈謙的講述后,并不提自己的意見,也不讓別人來答,只讓眼下最炙手可熱的宋轍先提難處。
既然說了是提難處,便是擺明了讓宋轍不能說出這新政的好來。
就在眾人以為宋轍兩頭為難,怕是難答上這難題時,誰知他卻起身作揖道:“回首輔的話,下官以為此法甚好。古語有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些年朝廷幾次洪災(zāi),前年起北面韃靼進犯,去年春東南倭寇作亂,到了冬天有逢雪災(zāi),即使朝廷賑災(zāi)救濟,可百姓也身上的苦難道就輕了?因此就新政而言,若用的好若一鼓作氣用下,對百姓而言必然是有利無弊。雖說是對不少大戶富紳來說,自然要多交些稅,但朝廷這些年來對他們的優(yōu)待已然頗多,若是連這些蠅頭小利也要占,未免讓皇上讓朝廷寒心?!?/p>
宋轍半句話沒有提山東,而是以天災(zāi)入手,氣得高品臉色陰沉了些。
沈謙雖仍是面容寒噤,但對宋轍不乏多了些肯定。
“你的意思是,這新政在山東能實行?”工部尚書柳晁問道。
他亦是這陣子才入閣的,原先是工部侍郎,后頭頂了公孫賀兒子那尚書的職,自然就有了進內(nèi)閣的資格。
宋轍似不經(jīng)意看了眼沈謙,見他眼皮垂了垂,便朗聲道:“是,山東前兩年從巡撫到縣令都換了一批,想必這回能以新政戴罪立功,讓朝廷刮目相看?!?/p>
自平陰府那場洪水起,換了山東大大小小三十余官員,或斬首或流放,這些本就是為了新政提前做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