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字真接過她的行李,“玉書,一路上還順利嗎?”
董玉書笑笑說:“還好。多年不出遠(yuǎn)門了,還真有點(diǎn)累?!?/p>
王字真考慮了下,“那我送你去酒店休息,孩子的事過兩天再說?!?/p>
“來一趟就是為了她的事,我也沒有那么多的時間,還是走吧?!?/p>
王字真讓她先上了車。
在江城出差時,也是董玉書自己找到酒店來的,問且惠的近況。
她不是多事的人,也怕她們母女因此大鬧,替女孩子遮掩了一下。
但董玉書來意明確,直接就問:“且惠是不是和沈家的在一起?我以前的老同事跟我說,在西平巷里看見她,進(jìn)了沈家的門就沒再出來,好幾次都是這樣?!?/p>
王字真支吾了一下,“玉書,她二十歲了,不是小孩子,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的,我們當(dāng)媽媽的,也不必要管那么多。”
董玉書搖了搖頭,“不要怪我說話難聽。字真,沈家的門檻高得嚇?biāo)廊?,就是她爺爺在世也攀不上的,她又拿什么去處理?沈家老二大她那么多,她被人哄騙了都不知道,他們那種人哪有什么真心的,我不信他還能娶我女兒。”
一時間,王字真也沒話好講了。
換了是她在董玉書的處境,丈夫死了,她費(fèi)盡心血養(yǎng)出一個漂亮聽話又上進(jìn)的女兒,現(xiàn)在大學(xué)還沒畢業(yè),就攪進(jìn)了沈家這個深不見底的旋渦里,結(jié)果是不必想的,未來也不用談,只有白白虛擲年華的份,也許還要把名聲搭進(jìn)去。想想她就要急死了。
從江城回來沒兩天,沈夫人又找上了她,讓她請董玉書進(jìn)京,說有事商量。
王字真和她說了,語氣盡量的云淡風(fēng)輕,說你不愿意的話,我想法子給你推掉。
但董玉書說她要去,關(guān)乎她女兒的事情,沒有一件是不要緊的。
這場會面很短,沈夫人是從貴太太們的牌局上臨時出來的,沒說幾句就結(jié)束了,對于董玉書提出來的,安排好她女兒在牛津的學(xué)習(xí)和生活,沈夫人甚至感到不安,就這個未免也太簡單了點(diǎn)。
但董玉書只是笑了笑,她講,說了您也不會明白的。
這世上沒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女兒。
董玉書相信,且惠一定是在沈宗良身上得到了她缺失很久、渴望很久的東西,這個年輕的子弟才會這么打動她。
她不是輕易能夠袒露自己的人,在江城上學(xué)時,全班同學(xué)都很喜歡她,但她一個朋友也沒有。從小到大,她要好的女朋友也只有幼圓。
雖然且惠沒跟她說過這些事,但她也能猜到幾分,大概就是懷著一種舍身成仁的悲壯,一天天的和他混在一起。等談不下去了,就好說好散地離開,所以她認(rèn)為,完全沒有讓家里知道的必要。
所有的蛛絲馬跡匯合成一點(diǎn),也不過就是三個字,她愛他,非常愛。
既然如此,以且惠那樣淡泊的性子,就不可能和他做什么交換,被心愛的人看輕,這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但是女兒不提,董玉書不能不提,她獨(dú)自挺過的這些年,看了那么多的白眼,就只明白了一個道理,在能為自己爭取的時候不去爭取,是要悔青腸子的。
董玉書提了,但也只敢提到這個程度為止了。
這已經(jīng)是拿她們的母女關(guān)系在冒險。她能猜出且惠知道以后的反應(yīng),一定哭著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把她變成一個勢利小人。
就像現(xiàn)在這樣。
董玉書坐在她對面,很冷靜地跟且惠說完她見過沈夫人后,她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眼淚綴在她的睫毛上,像秋天丁香葉上的水珠,就快承受不住重量,要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