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哥兒被他一啟蒙,不出一柱香的功夫,必會夢會周公。
因此他們爺仨初落腳時,薛叢理做教習(xí)先生,接連換了幾個東家,月余都被客客氣氣打發(fā)了,之后名聲在外,無人敢請。
最終,他只得在淮安大街街角支張小桌,替人寫寫家書,抄抄典籍,掙些潤筆之資,勉強(qiáng)糊口。
李聞溪不由感慨,無論哪個朝代,底層人都是牛馬,文弱書生在亂世想要混口飯吃,還真不容易。
這一世,她提前知道了劇情走向,更深切明白唯有自救才可救人的道理,她一定能幫著薛叔扛起養(yǎng)家之責(zé),不再做個文弱女流。
一下午時光,兩人坐在屋檐下,既躲過屋內(nèi)的窄小逼仄,又不會被初秋的太陽荼毒,就著已經(jīng)翻得卷角的老舊三字經(jīng),書聲陣陣,算是這片貧民區(qū)的一大景觀。
他們一整條巷子里,雜七雜八住了不下百余口,總共就只有薛叢理一個識文斷字的文化人。
日頭西斜,街坊鄰居家里飄出縷縷炊煙,空氣中彌漫著飯香,午時下肚的半個饅頭早已消化殆盡,帶著薛銜讀了半天書的李聞溪也終是忍不住望向門口。
薛叔往常早就歸家了。
淮安可是有宵禁的,畢竟并非太平盛世,犯夜禁能就地格殺,百姓們因此都會早早歸家,輕易不會在外逗留。
眼瞅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至天邊最后一絲光亮消失,薛叢理都不見蹤影。
上一世可沒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怎么她剛重生回來,記憶就有了偏差呢?
李聞溪咬咬牙,將薛銜推回屋里,叮囑他千萬不能出門,自己則匆匆往淮安大街而去。
街上幾無行人,整條大街一眼就能望到頭,因此她立刻注意到街角被掀翻的桌子,以及跌落在地的半塊硯臺。
這是薛叢理的東西。
他平時用的文房四寶,雖都是鋪?zhàn)永镒畋阋说南碌蓉洠瑓s是他安身立命之物,自然看得格外仔細(xì)。
此時只剩半塊硯臺,其余東西不見,人更是不知所蹤,肯定是出了事!
“何人在此?還不歸家?”宵禁鼓點(diǎn)還未響起,因此被巡邏衙役發(fā)現(xiàn)時,對方只是斥責(zé),并無打殺之意:“速速離去!”
亂世求生,男子比女子要安全得多,她這許多年,一直做男裝打扮,此時倒也便宜。
因此李聞溪并未慌亂,只連忙轉(zhuǎn)身,恭敬行了個禮:“見過二位官爺。草民見叔父臨近宵禁,遲遲未歸,因此出來尋人,不知二位官爺可知,這攤子發(fā)生何事?”
巡街的衙役遇到鬧事的肯定會管,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血跡,薛叔應(yīng)該沒有受傷。
“他害了人命,關(guān)進(jìn)山陽大牢了?!眱擅靡燮沉搜劾盥勏?,見是個打扮窮酸的半大小子,肯定是榨不出油水的,自不愿多說,只一味驅(qū)趕她回家。
怎么可能?薛叢理這個人,連雞都不敢殺,待人更是和氣。
這么個老好人,會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