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為天
等陳跛子從均縣鎮(zhèn)回來,家里老老小小都倒下了,亂作一團(tuán)。
他架著牛車,沿河邊的小道歸家,迎面就碰上了蝗蟲。等牛車再往深處走,就能看見河面上大片大片的家鴨家鵝,以及野鳥之類的動物,在河面之上追逐著蝗蟲。
同村的一些村民正驅(qū)趕著蝗,陳跛子只看著并沒有加入進(jìn)去,他一甩牛繩,更加急切地往家里趕。
比起河邊的蝗蟲,他現(xiàn)在更擔(dān)心的是家人的安危,至于地里那些青苗,大約是再留不下什么的。
田地里的蝗蟲其實(shí)也散得差不多,陳跛子急切地拍著屋門:“有人在家嗎?快來開門!”
來開門的是何氏,她頭臉上鮮艷的布巾已經(jīng)摘下,臉上多了好些紅腫的傷,神情也格外麻木:“回來了?!?/p>
何氏的衣服也是亂七八糟,布滿泥灰,陳跛子反手關(guān)上門,連忙給何氏拍灰,攙著明顯有些脫力的何氏:“人都還好吧?”
何氏愁腸百結(jié),輕輕點(diǎn)頭。
待進(jìn)了堂屋,陳老娘躺在椅子里一派生死不知的模樣,臉上又是汗又是淚,紅腫充血的眼撐起了眼窩,還有老大一個(gè)忽略不掉的巴掌印。
陳跛子扶何氏坐下,直喊:“娘!”
陳老娘眼皮子都沒掀開,有氣無力,盡是氣聲:“你要哭墳也等我死了?!?/p>
才說這一句,陳老娘就有些呼吸不過來,織宋輕輕拍了拍陳老娘的心口,給她順了順氣。
陳跛子見一家子除了倆還好生生在這里,沒敢松那口氣,追問:“二郎和大兒媳婦呢?娘的嗓子咋回事?”
何氏指著桌上的壺水,要陳跛子端給她喝。
待喝了水,何氏才答:“二郎去洗去了,身上都是泥,香蓮給我們做飯?jiān)?。你回來得正好,去看看二郎是不是掉水里了,洗這么久。娘驅(qū)蝗傷了嗓子,香蓮給泡了金銀花蜂蜜水?!?/p>
陳跛子忙去找陳年麥,推門進(jìn)去,那小子坐在浴桶里一動不動,陳跛子嚇得三魂七魄都要沒了:“二郎!”
隔壁陳老娘聽到陳跛子喊聲,白眼是不住地翻,她是嗓子傷了,不然高低罵兩句,有這么喊的嗎?老二這個(gè)年紀(jì),經(jīng)這么些事,別說兒媳婦,都不如孫子媳婦穩(wěn)重。
陳年麥被陳跛子的鬼哭狼嚎嚇了一跳,他拍著心口:“爹你嚇?biāo)牢伊耍旆鑫移饋?,我腿軟的。?/p>
從騎牛沖回來到現(xiàn)在,又驚又累,他腿早跟棉花一樣了。
陳跛子難得沒動手抽兒子,耐心把兒子扶起來,又給他擦身穿衣。陳年麥這才看到老爹眼里有淚水,一時(shí)間有些頭皮發(fā)麻:“爹,我沒事?!?/p>
陳跛子沒搭理兒子,把人背到背上:“我背你去床上躺著,你腿筋傷到了,這兩天估計(jì)都不好走路?!?/p>
陳年麥又是感動又是害怕:“爹,沒那么嚴(yán)重,我能走——”
陳跛子的耐心還是不夠多:“少廢話,老爹是跛子也是沒有辦法,你也想做跛子不成?!?/p>
陳年麥躺在床上,還在回味這難得的溫情時(shí)刻,美滋滋地懷念著親爹寬厚的背膀,他爹只是脾氣不好,但有時(shí)候人還是蠻好的。
安頓好陳年麥,陳跛子到廚房,秦香蓮已經(jīng)差不多做好了飯菜:“阿舅,你回來得正好,水剛燒好,幫忙端些熱水給祖母和阿姑,擦擦手臉好吃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