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是你的了,難道不是你要死要活不肯嫁,這才換了……懷柯么,硬要說也是給懷柯的?!弊T娘子理所當(dāng)然地說,“這些聘禮她又帶不走,那不還是我們譚家的產(chǎn)業(yè),合該歸安豐打理。你要不高興,回頭讓你阿兄多給你添點(diǎn)嫁妝就是了?!?/p>
一家子聊著家常,倒把正主晾在邊上,譚懷柯跪得膝蓋發(fā)麻,卻不敢貿(mào)然插話。
就在這時,譚安豐回來了。他生得一雙瞇縫小眼,在圓胖的臉上更顯局促,看似承襲了父親的精明市儈,實(shí)則常被人坑蒙拐騙,可說是郡里出了名的冤大頭。這會兒他雙頰浮腫,眼下掛著兩團(tuán)黑圈,一副精神不濟(jì)的模樣,儼然在外頭熬了一宿。
譚安豐打著哈欠說:“我說街上怎地如此熱鬧,原來是今日來接親嗎?瞧我這記性,差點(diǎn)誤了時辰,小妹勿怪勿怪啊?!?/p>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兩塊銀錠,隨手丟給跪著的譚懷柯:“大喜之日,阿兄給你添妝!”
還有這種好事?
譚懷柯眼疾手快地把銀錠收進(jìn)袖口,感激地說:“多謝阿兄?!?/p>
想來昨晚在賭桌上贏了不少,否則這人斷不會如此大方。譚懷柯心想,他所謂的“大喜之日”,多半是自己贏錢的“大喜”吧。
眼瞅著敗家子糊里糊涂散出去兩塊銀錠,譚娘子心疼得緊:“啊喲,她配個冥……她嫁妝早都備好了,你給她添什么妝啊。罷了罷了,權(quán)當(dāng)是給咱家積福吧。餓不餓?快去吃點(diǎn)熱乎的,吃飽了再回屋補(bǔ)補(bǔ)眠,可別熬壞了身子……”
說起嫁妝,譚懷柯心內(nèi)不恥。
譚家為了面子上好看,給她搭了兩間鋪?zhàn)舆^去,都是連年虧空的累贅鋪?zhàn)?,壞賬爛賬一大堆。首飾也少得可憐,勉強(qiáng)能入眼的都給她今日穿戴上了。布匹倒是給了兩箱,可惜俱是粗布,半匹綾羅都沒有。田地原本說是有幾畝,后來拉拉扯扯又給她扣下了。說什么富商嫁女,當(dāng)真是讓人看笑話。
不過她這樁婚事的笑話那么多,也不差這一項(xiàng)了。
那邊譚禮罵完兒子不務(wù)正業(yè),這才想起譚懷柯來,擺擺手說完剩下的話:“你且出門去吧,安安分分做你的新婦,有什么事情自己擔(dān)著,別給我們譚家惹麻煩?!闭f著他取出一塊木簡,在她面前晃了晃,“否則我有的是辦法懲治你?!?/p>
眸光在那木簡上凝了凝,譚懷柯起身,恭順地垂首離去。
沛兒扶著她,越發(fā)覺得這場婚儀透著古怪——本該親迎的新婿自始至終沒有露面,家中卻無人在意;少爺昏頭昏腦的,連送嫁的日子都忘了;主君與小娘子說話,也不似尋常父親的交代,倒像是客套話里夾雜著些許脅迫;女君壓根理都不理小娘子,連茶都沒喝,更別提什么不舍叮嚀了;芙娘子朝頂替自己出嫁的妹妹說教一番,而后看熱鬧似的幸災(zāi)樂禍。
就算小娘子是胡姬妾室所出的庶女,也不該受這般冷待吧?
邁出門后,沛兒不由得回頭望了望,只覺得譚家處處喜慶,又處處晦暗。
譚懷柯不動聲色地握了握沛兒的手腕,安撫了她的心緒。
主仆二人相攜走向了譚家大門外的花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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