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雷打冬，十戶九空（第2頁）

融雪后的村莊土墻泛著潮痕，田壟像老人皴裂的手背，連光禿的棗樹枝都掛著冰淚。

唯有鷹嘴崖依舊冷峻，斧削般的巖壁上，去年山洪沖出的溝壑宛如刀疤。

“硯哥兒看！“虎子指著青龍澗干涸的河床。

源自太行山融雪的青龍澗，最寬處能并排跑幾十駕馬車，如今只剩零星幾洼臟雪。

攀上廢棄的烽火臺，整個村寨盡收眼底。

村莊依傍太行山鷹嘴崖而建，崖壁如斧劈刀削，垂直落差逾

200米，僅東側(cè)有一條“之”字形石階驛道連通外界，隘口處設(shè)夯土寨墻，可監(jiān)控十里山谷動向。

七道丘陵環(huán)抱著六百戶院落，梯田殘存的石堰如同大地肋骨。

林硯瞇眼估量著坡度——這些荒坡若墾成梯田，應(yīng)該能養(yǎng)活上萬流民。

“鷹來了，鷂子叔養(yǎng)的老鷹”，虎子忽然指著天上一個黑點興奮叫道。

谷倉方向傳來三短一長的呼哨，孫鷂子反穿羊皮襖的身影隱約可見。

那鷹聞聲從鷹嘴崖俯沖而下，鐵哨般的長鳴撕開凝滯的云層。

掠過光禿禿的棗樹林時，林硯分明瞧見它鐵鉤似的爪下抓著條草蛇——寒冬臘月里，這鷹竟把冬眠的蛇都刨了出來。

“硯哥兒，我們?nèi)_子叔那邊看老鷹吧”虎子拉著林硯向剛才鷹落下來的方向跑過去，那是村里的谷倉。

轉(zhuǎn)過草料垛時，正撞見孫鷂子給獵鷹喂食。

林硯頭回瞧見活的獵鷹。正蹲在孫鷂子皮護肩上，金褐色的眼珠子轉(zhuǎn)得比算盤珠還利索。

獵戶脖頸掛的狼牙鏈隨風(fēng)嗚咽，與鷹唳聲應(yīng)和成奇特的調(diào)子。

見兩個孩子靠近，他腕子一抖，四尺寬的鷹翅“唰“地展開，林硯頓覺面頰掃過鐵扇般的勁風(fēng)。

那鷹撲棱棱落在十丈外的棗木架上，爪下鐵鏈繃得筆直，木桿上滿是經(jīng)年累月的抓痕。

“好俊的海東青。“林硯脫口而出。

孫鷂子殘缺的右耳在晨光里透亮：“硯哥兒識貨！“他笑出一口熏黃的牙，從懷里摸出油紙包：“嘗嘗，風(fēng)干的鵪鶉脯?！?/p>

虎子腮幫鼓得像倉鼠：“鷂子叔，這鷹崽子哪逮的？“

“鷹嘴崖頂?shù)膸r縫里?！矮C戶抬手指向云霧繚繞的絕壁，“三年前掏的雛鳥，拿黃羊肉糜一口口喂大的?！八呎f邊給鷹喙套上鹿皮嘴套，熟稔得像給孩童戴虎頭帽。

“那你以后能不能幫我訓(xùn)練一下，我長大也去摸一只養(yǎng)。”

孫鷂子他滿臉微笑，“好啊，等你去摸一只回來我肯定幫你訓(xùn)練?！?/p>

“鷂子叔，我能不能摸一下鷹”林硯一臉天真，純潔的小臉一臉無害。

孫鷂子一臉為難，鷹是驕傲的，除主人不會給別人碰。

他想了想對林硯說“硯哥兒，老鷹很兇的，它會啄人，很痛的”。

林硯一臉正經(jīng)說：“鷂子叔，我這么可愛，老鷹不會啄我的。要不我們打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