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窯癱坐在碎陶堆里,手指摳著窯磚縫:“開窯那日,俺婆娘把陪嫁的銀鐲子化了買松柴”
趙守仁一把攥住林永年的綢衫袖口:“林掌柜,這八家子的手藝您瞧見了!”他抄起個陶罐,“您要燒的一十九萬陶管,他們閉著眼都能捏!”
趙二窯突然撲通跪下,膝蓋砸在碎瓷片上:“管飯就行!娃娃們吃觀音土脹得夜夜哭!”后頭七戶當家的跟著跪成排,陶刀、修坯刀叮叮當當?shù)粢坏亍?/p>
林永年忽然用翡翠扳指敲車框:“既然這樣,各位也是大師傅,我也不虧待你們,全家的吃住我包了,月俸4塊現(xiàn)洋,干不干?”
“干!”八人齊刷刷吼。
-----------------
林家村,第二天
當馬車拐過三道山梁時,趙二窯突然扯住韁繩,眼前豁然展開的坡地上,三千畝冬小麥綠得晃眼。
“這這真是大旱年頭?”趙麻子跳下車,靴子陷進濕軟的田埂里,他哆嗦著摸了把麥苗,露水沾了滿手。
“水水在哪?”趙麻子啞著嗓子問。
林永年馬鞭指向寨門外東側(cè)山體:“才探的新泉眼,在石縫里埋著呢!”
“新泉眼日涌兩萬方水,管夠?!?/p>
八個陶匠齊刷刷轉(zhuǎn)頭——山澗下來的水正通過竹管把清泉送進二十個大缸,池邊排滿等著挑水的木桶,幾十個村民正在排人運水。
趙寡婦忽然癱坐在田埂上,抓起把濕土捂在胸口:“俺的娘土是潮乎的”她家兩個丫頭撲進田邊的野花叢,驚飛了采蜜的蜂子。
遠看山腰上正有八個泥瓦匠往巖縫里灌糯米漿,后生們扛著的毛竹水管排成青蛇陣,直通山腳新挖的蓄水池。
突然山腳下忽然炸開歡呼。
新泉眼的第一股細流終于抵達蓄水池,水面映著三千畝返青的麥苗。
八個外鄉(xiāng)陶匠擠在池邊,看林家村后生拿陶罐舀水分灌,那水的滴嗒聲比銀元叮當還悅耳。
日頭落山時,八戶人家擠在窯棚喝糊糊。
趙寡婦忽然抹淚:“當家的你看”她家小子攥著個陶哨,正跟林家村孩子換麥芽糖吃。
村塾方向飄來孫秀才教《農(nóng)書》的念誦聲,驚得歸巢的麻雀直撲棱。
趙二窯蹲在窯棚口添柴,火光照見坡下三千畝青麥。
蓄水池反著月光,像塊摔碎的銀鏡子。
他忽然踹醒打盹的李麻子:“明兒早些起,咱得去看一下礦山是什么成色,早日把窯蓋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