錘魔案(卌八)
溫柔拎起冷藏箱的手頓了頓,箱體殘留的溫度透過手套滲入掌心。暮色從門縫里漫進(jìn)來,將采血用的醫(yī)用膠帶染成暗褐色,像極了物證室里那些未破命案卷宗的封條。
“往后的幾天時間里,我一有機(jī)會就勸說他回家,但他始終不愿意回去,不愿意回到那個貧窮而偏僻的家鄉(xiāng),更不愿意看到那個讓他一見就有氣的窩囊家?!倍鐐牡鼗貞浀?。
他蹲在門檻上再次掏出一根煙,煙絲簌簌落在裂開的青石板上。和菁的錄音筆亮著紅燈,像只窺探秘密的甲蟲。
“后來,他說要和老鄉(xiāng)一起到洛陽找活兒去,臨分手的時候,我含淚給他買了一雙球鞋和一大包白面饅頭。東西雖然不多,卻也是我當(dāng)哥哥的一個心意,”二哥突然開口,煙斗在暮色里明滅,“誰知這也是我最后一次在老三身上盡兄弟的情分,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了這樣的機(jī)會。”
溫柔正將采血管裝入冷藏箱,聞言動作一滯。醫(yī)用冰袋的白霧漫過她睫毛,凝成細(xì)小的水珠。
“難道他后來再沒回來過?”和菁輕聲問,筆尖懸在筆記本上空。
二哥的喉結(jié)滾了滾,煙斗重重磕在門檻,“他去了臨汾,在水利局的建筑工地當(dāng)小工,靠著辛苦賺來的工錢,租了一間民房,房東是個30多歲的寡婦?!?/p>
錄音筆的紅光微微顫抖。
“寡婦?”溫柔預(yù)感到了什么,忍不住追問,橡膠手套在冷藏箱扣鎖上留下濕痕。
“老三長這么大還沒見過女人的笑容,就喜歡上那個女房東了。后來他到舊貨市場上買了一輛破自行車,干起了小生意。先是販賣青菜,隨后又販賣水果。每天早晨出門,晚上很晚才能回來,辛辛苦苦跑一天,賺的錢剛夠糊口?!?/p>
二哥無奈道:“有一天早上,那個女房東走進(jìn)老三的房間,就勢挨著他坐在了床沿兒上。老三平生錘魔案(卌八)
二哥突然抓起鋤頭砸向畫作,蛛網(wǎng)般的裂痕爬過沒有面孔的小人:“那年,老三縮在麥垛后頭畫油菜花!那些把畫踩進(jìn)糞坑,他跳進(jìn)去撈了半宿……”
碎紙片在穿堂風(fēng)里盤旋。
“該走了?!焙洼及醋′浺艄P停止鍵。
最后一縷天光沉入地平線時,冷藏箱的藍(lán)光映出溫柔慘白的臉。
在送溫柔與和菁離開時,二哥說道:“老三刑滿釋放時,已經(jīng)4年沒回家了。從牢里出來后,他給我爹打了個電話,讓去西安接他。我爹東拼西湊,才湊夠了路費(fèi),經(jīng)過一天一夜顛簸,到了老三落腳的賓館,老板卻說他3天前就走了。那天晚上,我爹一個人蹲在門外一夜,第二天又一個人孤零零地搭車回到了家?!?/p>
溫柔將血液樣本交給了方陽分局,隨即趕回了邢州。
路上,和菁在筆記本上不斷地寫著什么,這使得兩人第一次有了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