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聲音碎得只剩輕喃,張旭堯才俯身將人擁進懷里。幽光之下,男人背上恐怖又蘼艷的紋身完完全全地展露,令人驚懼又忍不住贊嘆。
“方斐?!蹦腥说穆曇舫砻艿蛦?,帶著溫柔的不悅,“你已經(jīng)把我忘了。”
鎖鏈還在一下一下地輕晃,方斐已經(jīng)很久不工作的腦子一片空白,他下意識地搖了下頭,卻因背上沉重的體重,幅度小之又小。
雖然不知張旭堯話中的意思,方斐仍然否認:“沒有忘記?!?/p>
話剛說完,他便被人扳著下頜用力吻上來。張旭堯散脾氣似的沒什么憐香惜玉的風度,他用手握住了方斐纏著鎖鏈的手腕,就像當年細白的手指搭上自己的腕口一樣。
十幾年前的新發(fā)鎮(zhèn)破敗混亂,流動人口眾多。
雖是城市邊緣,卻因魚龍混雜,更是各方角力的主場。
當時的張旭堯十八九歲,鬢角還沒落疤,雖然只是打手,卻也頗具名氣,一方面因他打架時搏命似的下狠手,另一方面因為他是這個行當中唯一一個還在讀書的。
若論長相,張旭堯盡管仍在讀書,卻并不斯文,寸頭長衣,薄唇窄眼,談不上兇悍,卻有一種平靜的冷感,常常使人心生畏懼。
新發(fā)鎮(zhèn)的堂口是分支,張旭堯是大佬身邊的人,以他的身份坐在這里,算是領(lǐng)導視察下屬企業(yè)。
說是堂口,其實就是一處民房,有人故意在木門上劃了幾刀,留下刀痕,以此彰顯威勢。
張旭堯進門就看見一個小孩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屋中的角落,衣服干凈整潔,與此處格格不入。
十幾年后的張旭堯已經(jīng)忘了當時他去新發(fā)鎮(zhèn)的目的,只記得在一干人的溜須拍馬中,聽到了一個輕緩卻執(zhí)著的聲音:“我能把這個角落的垃圾清理一下嗎?站在這里很不舒服?!?/p>
直到此時,張旭堯才真真正正地看了小孩兒一眼,白凈漂亮,有一雙清澈的眼睛。
身邊有人呵斥:“你朋友什么時候送錢來贖你?別以為你這樣我們就能放過你。”
小孩兒此時已經(jīng)好脾氣地拿起掃帚,他輕聲安撫人:“應(yīng)該快了,你先別急。”
掃過地,小孩兒順手擦了桌子,將桌上散亂的水瓶一一放好,他就這樣一點一點蹭到了張旭堯的身邊。
有人出聲驅(qū)趕,張旭堯沒有作聲,只在沒擦的桌子上用手指一劃,看了一眼指腹的黑灰。
四下人乖乖閉了嘴,小孩兒斟酌了一下接著擦起了桌子。
濕巾掠過最后一個桌角,陳舊的桌面起碼不再骯臟,可小孩兒依舊沒走,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坐在桌子旁的張旭堯,好像在謹慎地評估過這個青年的兇惡程度。
評估后,小孩兒竟然伸手將張旭堯肩頭不知什么時候掛上的草葉摘了干凈,然后謹慎地問道:“哥哥,我能幫你翻一下袖子嗎?你別生氣,我就翻一下?!?/p>
那是個傍晚,余暉溫柔,空氣中的浮塵都鍍了一層玫瑰色的光芒,更別說男孩兒纖長的睫毛,像融進光里了似的,無端讓人覺得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