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是惠妃宮中最有權(quán)力的女官,甚至可以說,她之于惠妃,相當(dāng)于高力士之于皇帝,行的都是不傳六耳之事,經(jīng)手的,都是極為機(jī)要之務(wù)。
她一路小步疾走,也沒怎么理會過往一一行禮的宮婢,到了惠妃小憩的居室外,躬身道:“娘娘,您吩咐婢子的事情,婢子已經(jīng)查到了。”
斜臥在西域進(jìn)貢的象牙塌上穿著深紫色羅衣的惠妃淡淡“嗯”了一聲,擺擺手,示意那個給她按摩腿部的侍女出去后,青禾就會意的進(jìn)去,拉上了門。
“說說吧,七娘和那藏劍山莊,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聲音依舊是不咸不淡,似乎壓根不在意一般,青禾卻知道,實(shí)際上并非如此。
“婢子打探到的消息,七娘幼年被一位姓葉的公子收養(yǎng),兩人一道長大,似乎……”
“似乎什么?”惠妃翻轉(zhuǎn)著指間那一頁薄薄的信紙,“青梅竹馬,日久生情?”
青禾惶然跪下:“婢子……”
“你不必驚慌,我并沒有因?yàn)檫@件事情動怒。”惠妃放下那封信,秀眸中滿是深思之色,“依你看,七娘與那位葉姓公子的情分,究竟有多深呢?”
“娘娘的意思是?”青禾一時拿不準(zhǔn)她究竟是什么意思,竟愣在那里。
“陛下先前說,想把七娘嫁給蕭相國的次子蕭衡,以永留帝京,我倒覺得,應(yīng)該看七娘自己的意思,畢竟,這么些年來,我也沒盡到母親的責(zé)任,你覺得呢?”惠妃的聲音聽起來似乎真的是在為女兒考慮,青禾卻以這么多年的經(jīng)驗(yàn)敏感的察覺到,事實(shí)并未如此。
蕭相國是何等顯貴的家族?蘭陵蕭氏,梁帝之后,門閥之翹楚,出過昭明太子蕭統(tǒng),隋皇后蕭氏,本朝宰相蕭禹等諸多名人,那蕭衡雖然看起來不顯山不漏水的,但品貌出眾,且家風(fēng)清正,至今沒有小妾,原本皇帝就打著主意想讓蕭衡尚主,奈何女兒太多不好偏愛沒確定人選,如今七娘一找回來,居然就拍板了,可見皇帝對其偏愛之甚。照理說,這樣的事情,作為母親惠妃應(yīng)該支持才對,而她,卻反其道而行之……
青禾不禁嘆了口氣,薛棠這個女人,當(dāng)真是大明宮所有女人心底的一根刺,她們娘娘這樣聰慧的人,居然都走不出這道坎。
“娘娘慈母之心,婢子明白,可,這件事情,總要處理好些,不然,陛下那邊怕是不好交代?!?/p>
“我知道,你去將七娘叫來,我有話要問她。”
青禾躬身退出,自去尋阿云。
阿云才和李萱一道回來不過兩個時辰,自然不會知道她這便宜妹妹拿到了那封很久之前就被“寄丟了”的家書,而且送到了她的便宜娘手里,而便宜娘居然以驚人的辦事效率打聽到了江湖上的“葉云女俠”和藏劍山莊葉英莊主的關(guān)系。
她剛剛走進(jìn)去的時候,就見到惠妃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抹幾乎只會用在李瑁身上的慈愛笑容,并向她招手:“來,阿云,過來娘身邊坐?!?/p>
阿云挑了下眉,不知其中緣由,目光落在案幾旁的一封信上,停滯了下來,一步上前拿起:“這……怎么會在……”
她驚訝之下不禁感到一陣后怕,幸好那上面除卻她現(xiàn)在在冒充武聆泉監(jiān)軍沒什么大礙就只剩下一堆求原諒么么噠的肉麻話,半點(diǎn)兒沒提及系統(tǒng)的事情,不然的話,說不定她就被人當(dāng)成妖怪抓起來燒了。
惠妃微微一笑,道:“娘也沒有想到,你居然這般出息,以女兒之身立下大功,只是此事,最好不要讓你父皇知道,因?yàn)槊俺涑⒚?,畢竟是死罪?!?/p>
阿云不自在的扯了下嘴角,被惠妃這么“溫柔”的對待,卻覺得背后一陣陣的冷汗,她怎么舉得,自己是在被……警告?
“我叫你來,卻不是為了這件事的,你如今的年紀(jì),按說,早該出閣了,我原以為你沒什么想法,遂想著給你挑一個夫婿嫁了,只是……你的身份頗有尷尬,貴為公主,卻……哎,娘有心將你嫁到世家勛貴家里,卻害怕沒有合適的嫡子,那些個庶子,又多唯唯諾諾,次一點(diǎn)的,又都是些紈绔子弟,娘擔(dān)心委屈了你,思來想去,亦是頗為煩惱?!?/p>
阿云不知惠妃這番話是想讓她對長安中的貴族子弟徹底死心,卻很清楚,惠妃已經(jīng)知道了阿英和她的事,遂坦然道:“您不必多說,除了藏劍山莊的葉英莊主,我誰也不會嫁?!?/p>
惠妃微微一愣,似乎被她這句話給“頂撞”到,心里卻松了口氣,面上裝作為難:“可杭州太過遙遠(yuǎn),而且,也沒有這樣的先例。”
“可嚴(yán)格上講,我也不是公主?!卑⒃茡u搖頭,這些天聽到一些風(fēng)聲,她自然也知曉了些當(dāng)初的□□,她要恢復(fù)公主的身份,太子一黨會反對,朝中大臣也大多會反對,到時候丑聞傳到民間也是風(fēng)風(fēng)雨雨,有害而無利,“陛下他不會讓我以公主的身份嫁人,如此,也犯不著去找什么先例。”
惠妃眸中不禁沁出淚花,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哭泣道:“都怪我這個做母親的沒用,希望你不會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