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李瑁番外·今日種種譬如生（第2頁）

他蜷縮在吳王李瑁的身體里哭泣著，不想再理會外界的一切，甚至那些，所謂太子有心讓他去南詔送死的傳言，也不想再管。

直到有一個晚上，吳王李瑁鬼使神差般的披衣起來，輕車熟路般的一個人走到了長生殿外，聽得一陣陣女子的嬌笑聲和嬉鬧聲，李?；腥灰詾榛氐搅饲笆?，那是……屬于楊玉環(huán)的聲音。

“你看，那是誰？”他的腦海里忽然出現(xiàn)一個聲音。

“你是……吳王李瑁？”李瑁遲疑了很久，才試探著在心里回復(fù)他。

“嗯，是我?！蹦莻€聲音有些疲憊，似乎是力氣不足的樣子，“我的時間也不多了，有些事情想要交代給你，希望你取代了我的身份后……替我完成我的三個心愿?！?/p>

“不……我無意取代你的身份?！彼B忙解釋著，“我本是孤魂野鬼，一生無用，哪里敢奢望做出這種逆天之事，奪人軀體，倒行逆施呢？”

“不必如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眳峭趵铊Ｆ届o的說著，“你我心心相通，我的心愿，想必你也知道的，本想自己去完成，卻終究……只能托付給你了?！?/p>

李瑁想要拒絕，卻被吳王強(qiáng)制性的切斷了聯(lián)系，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的他，通過他們共同的眼，看到了殿外站著個女子，厚厚的雪霜積在她單薄的肩上，也不知是積了多久，李瑁正疑惑著這是何人，卻在看清楚她精致的眉眼時啞然失色。

長生殿里，一襲華服的高力士緩緩步出，對她躬身一禮，客氣而疏離道：“七娘還是回去吧，大家正忙著，誰也不想見?！?/p>

“高翁，”聽到這樣似乎早在意料之中的回答，她只輕輕勾了下唇角，隨即定定的看向高力士，“里面的那位，不知是何人呢？”

“是新晉封的楊才人”高力士沒有回避她的審視，只是笑瞇瞇的道，“貞順皇后故去，大家十分傷心，多虧了有楊才人從旁開解，七娘為人子女，應(yīng)當(dāng)理解才是，莫要為了從前一點兒小事想不開?！?/p>

“原來如此，”她輕笑了一聲，沾著瑩雪的長長的睫毛微微抖了下，“阿云此來，不為別的事，只是今日朝上的紛爭，阿翁應(yīng)當(dāng)知曉，十八郎從未帶過兵，此去南詔，豈非兇多吉少？”

“這個事情……”高力士有些為難，“恕臣幫不了您了，畢竟那是大家決定的事情?！?/p>

“阿云不想為難高翁，只想要見一見父皇，不知可否？”

高力士苦笑一聲，神色莫名的看了她許久，才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些話，阿云卻是搖搖頭，高力士見她聽不進(jìn)去只好轉(zhuǎn)身離開，那些宮人們對此也是視若罔聞，只剩下她一個人在風(fēng)雪里繼續(xù)站著，和宮殿里的推杯換盞，紅燭帳暖形成鮮明的對比。

站在暗處看著這一卻的李瑁忽而心里翻江倒海似得難過，他怔怔的看著那個孤立的身影，已經(jīng)遠(yuǎn)去的記憶力，另外一個女子向他走來，一會兒是婉兮被逼出嫁時滿臉淚水的回望著他那種恐懼而祈求的表情，一會兒是自己夢里那個永遠(yuǎn)溫柔安慰著自己的姐姐，驀然升起的沖動讓他幾乎想要疾步走過去拉住她的手帶她離開，告訴她不要在這里站了，就算站到死里面那個人也不會回頭，卻不想，他才動一下，就倏然被一只冰涼的手拉住衣領(lǐng)。

“什么人？”李瑁驚愕回頭，撞入一雙高深莫測的眼，整個人卻驚呆了。

“吳王殿下想干什么？”紫衣玉帶的李林甫微微瞇起眼，卻毫不掩飾眸色間的冷冽與探究。

“你……相國？”李瑁眉頭快要打成結(jié)，“難道你也重生了？”

聽到這兩個字，李林甫眼底的狐疑更甚，他看了李瑁許久，才不確定道：“你是壽王？”

李瑁遲疑的點了下頭，即便后來李亨大改史書，給眼前這個人編造了許多壓根不存在的罪名，他卻仍然對李林甫保持著信任和一絲敬意，不為別的，只為當(dāng)年的雪中送炭之情。

李林甫滿目復(fù)雜的看了看他，低聲道：“殿下以為你姐姐為什么會在這里？”

“為了我……”李瑁有些苦澀的說出這三個字，感受到了自打婉兮出嫁后的再一次無能無為和痛苦難當(dāng)。

李林甫卻搖頭：“你說對了一半，是，也不全是，”他看了眼繼續(xù)站著的阿云，神色微微閃了閃，“你們兩個，事到如今卻也不知道誰連累了誰，裴耀卿這些年功績累累，引發(fā)了圣上的忌憚，高力士查到了七娘的頭上……自然，你也被牽連了進(jìn)去，圣上這么做，除卻楊才人的枕邊風(fēng)，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為了敲打七娘?！?/p>

“可不管怎么說，”李瑁慢慢的抬起頭來，尚未完全褪去少年青澀與稚嫩的臉上露出了不符合年齡的沉思，“如果我擁有足夠的力量，阿姐她今日就不必站在這里，當(dāng)年的婉兮也不至于……芳齡早逝。”

李林甫沒有說話，只靜靜的看著他，夢里的那個李林甫沒有做到那件事，固然因為時機(jī)不成熟，力量不夠強(qiáng)大，可最重要的原因，卻是這個主公從來不知道爭取，卻不知，現(xiàn)在的這個，會不會繼續(xù)讓他失望。

“你不要消失……”他對著心里的那個吳王李瑁輕聲說，“你的心愿亦是我的心愿，從今往后，我們共同去實現(xiàn)，可好？”

“你愿意……和我融合靈魂？”那個已經(jīng)虛弱的不成樣子的聲音問道。

他剛剛同意，就感覺到靈魂深處傳來撕裂般的痛苦，讓他整個人再也站不住，暈倒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