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有人來,那白衣和尚放下木桶,微微轉(zhuǎn)身,一雙略帶褐色的眸子便望了過來,三分尊貴,六分悲憫,還有一分,是看破塵世的無奈。
“阿彌陀佛?!彼p手合十,唇邊帶著一絲寬仁的有些空洞的微笑,“李施主,我們又見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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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內(nèi),李林甫和那白衣和尚無妄對坐著。
“這么說,中丞是覺得,比那個時候更迷茫了?”無妄的聲音永遠(yuǎn)是那么寬和而溫雅,既帶著貴族的尊貴,又透著僧人的平和。
“李某亦不知,”李林甫皺眉,思緒飄到了很遠(yuǎn)的地方,“那個時候,李某是不敢相信的,一個人,如何會夢到自己的未來,預(yù)知自己的死亡?莊生夢蝶,不過虛構(gòu)之事,哪里有道理可尋?”
“莊生一夢,安知是蝶化莊生還是莊生夢蝶?”無妄淡笑道。
“非也,”李林甫緩緩搖頭,眸色依稀透著股堅定的意味,“夢既是夢,我既是我。”
“何以見得?”
“夢和現(xiàn)世,或許因為過于逼真而難以分辨,但,人的心智卻不會更改。倘若夢中那個官拜中書令,權(quán)傾天下,被世人稱作‘右座’,后又被楊氏兄妹污蔑抄家滅族的李林甫是真的,那我的心態(tài),應(yīng)當(dāng)如同垂垂老朽,疲憊不堪才是,何如現(xiàn)在?”他輕蔑一笑,微微閉上眼。
無妄微微點(diǎn)頭:“施主的想法確實有些道理,不過,既然施主你執(zhí)意認(rèn)為那不過是一場夢,又何必多做手腳,以期改變自己的命運(yùn)呢?要知道,你可是牽扯了一個無辜的孩子進(jìn)來?!?/p>
“某原也以為,那不過是個夢,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經(jīng)歷了一件一件夢中的事情,想想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寂寞,再想想那寂寞后的無底深淵,仍忍不住心寒徹骨。我便想著,若然改動一些事情,這一切會否發(fā)生改變?”李林甫說完這句話,那雙略嫌細(xì)長的眸子就倏然睜開,牢牢盯住無妄,再不掩飾那溫和下的野心勃勃的雄心壯志和犀利徹骨的算計。
“最簡單的事情,莫過于你……辭官不做?!睙o妄微微一笑,絲毫不為所動。
李林甫搖頭:“我不能。”不論是為了誰,他都不能。
“那么施主現(xiàn)在的做法,也不過是治標(biāo)不治本罷了?!?/p>
“可我的那個夢里,根本沒有武聆泉這個人?”他挑眉繼續(xù)問,語氣里帶著一絲急切。
“阿彌陀佛,施主,貧僧只能奉勸你一句,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qiáng)求,否則害人害己,得不償失?!睙o妄雙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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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阿云回到了府上,一番驚魂未定,想要找葉英說說今天的事情,卻只遇到臉色不好看的葉芳明。
“芳明……出了何事?”
葉芳明見到自家莊主這位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官員好友,心里各種犯嘀咕,不過想想自家莊主的吩咐,還是道:“是這樣的武公子,我們莊主家中有事先趕回杭州去了,他說請你不要掛念,得空會再來長安。”說完卻覺著各種不爽,阿云姑娘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大莊主是怎么了居然天天閑在這個小白臉這邊喝茶,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還說完了就過來看他,怎么有空不去找阿云姑娘呢?
阿云一聽是家里的事,不禁想起了葉婧衣:“是大小姐出了什么事嗎?”
“大小姐?”葉芳明看她一臉焦急的模樣一頭霧水,正想別說不是大小姐,就算是,你著什么急,心底卻忽然竄起前些日子聽來的謠言,什么他們大莊主和這個小子關(guān)系不正常的,不禁渾身一凜,看著阿云的神色就帶了隱約的不善,故意道,“誰說是大小姐的事,武公子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們莊主呢,他有個自幼就定親的未婚妻,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葉云女俠,原本這事兒也就藏劍山莊的人知道,可后來不知道哪個好事之徒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整個江湖都知道了,我們老莊主聽了就火急火燎的趕回來,估計是想叫他們早日成親吧,哎,公子你不知道,阿云姑娘可是個難得的好姑娘,日后她做了莊主夫人,一定會和我們大莊主恩恩愛愛的,哎,說不定下次我們莊主來長安看你,就帶上夫人了,到時候你也可以見到我們夫人了,那可是個美人baba……”所以你個小白臉就不要覬覦我們大莊主了,葉芳明想著。
阿云卻不知他心里所想,葉老頭知道了,想讓他們早日完婚?算了吧,估摸著是想拆西皮吧,所以阿英才什么都不說自己趕回去對付他老爹了?
她合計著自己要不要也回去,又怕給人添亂,就恍惚的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轉(zhuǎn)身走回了房間。
這一幕落到葉芳明眼里,自然是某人心死的明證,他不禁為自己的機(jī)智感到高興,但一轉(zhuǎn)眼想到大莊主居然讓他留在這里保護(hù)這個小白臉,心里又各種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