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玄宗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絲僵硬,“即使,她是個癡呆兒活死人,但終究也是你的女兒?!?/p>
“正因為她是我的女兒,我才要救她?!被蒎⑽幢凰曇衾锏膲阂智榫w所影響,依舊語氣平淡,“圣上別忘了,是誰,要她的命,更何況在這大明宮里,一個活死人公主,只會淪為皇家的笑柄,到那個時候,您會怎么做呢?”
“你至少,不該把朕蒙在鼓里?”他霍然轉(zhuǎn)身,鳳眸冰冷,他凝視著惠妃片刻,忽然說,“或者,朕是小瞧了你?!?/p>
“妾愚鈍?!被蒎琅f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只是蛾眉微微挑了下,似乎在等著他繼續(xù)說。
玄宗緩緩朝她走來,一邊走,一邊慢慢的說:“麗妃愚鈍,自以為李一死于藥物,實際上,他生來體弱,本就是夭折之命?!彼f到這里,已然走到她身側(cè),伸手撩起她肩上垂下的一絲耳發(fā),放柔了聲音繼續(xù)說,“上仙雖不幸,但一個小小女嬰的不幸并不能引起什么注意,她活下來只能是你的笑柄丑聞,死去了也沒有太大的價值。所以你想到了第三條路?!?/p>
惠妃微微側(cè)頭,不點而朱的唇角輕輕一勾,將她整個人淡漠的氣質(zhì)沖淡,連眼角眉梢都帶上了幾分異樣的神采,她靠近在他頸邊,啟唇輕聲問,好似情人間的呢喃:“那么,是什么呢?我的陛下?”
玄宗放開手上的青絲,手掌落在她的肩頭,緩緩的握住,兩人看起來像是在擁抱:“所以說,娘子真不愧是則天皇后的侄孫女,是朕的娘子。你選中了裴光庭,他既是你的姐夫,又是裴行儉的兒子,更可貴的是,當時的他,還只是一顆掩藏在砂礫里的金子。你一方面借機拉攏他,又以把柄控制他,讓他不得不成為你的黨羽,另一方面,又讓他撫養(yǎng)上仙,這,才是你最大的王牌?!?/p>
惠妃靠在他懷里的那張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復雜至極的神色,卻沒有接話。
“若十多年前,朕面對一個死去的只是小小嬰兒的女兒,或者會有愧疚,但不至于對太子有過大的怒火,可若是今天,朕看到一個長得和棠兒幾乎一模一樣的,活死人似的女兒……”他閉上眼,聲音里就帶了一絲罕見的陰狠,“或者朕真的會一怒之下,殺了李瑛?!?/p>
“既然陛下都知道,妾,也沒有必要再說什么。”惠妃抬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背脊,平復著他因為薛棠徒然而起的怒意,“可是,無論如何,我們都找不到她了,不是嗎?所以,忘記吧,三郎,忘記,你曾經(jīng)有過這么一個女兒……”她剩下的話卻吞沒在喉間幾十年如一的苦澀里,忘記薛棠吧……
“或許,沒有那個必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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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那個必要了……
那個時候,她并不懂這句話時什么意思,直到裴耀卿奉旨帶著一個和薛棠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年輕女子來到她的跟前。
惠妃看著眼前肅然不語的裴耀卿朝她鄭重一揖后轉(zhuǎn)身離去,門再次被關(guān)上。
她的目光再也逃避不了的,落在了眼前一直在打量她的女子身上,心仿佛被什么狠狠一扎,竟然退了幾步。
“娘娘……”身側(cè)的侍女扶住她,一臉擔憂,“您沒事吧?”
惠妃一把推開她,道:“都出去……都給本宮出去!”
那侍女有些遲疑,卻抵不過惠妃看過來極為凌厲的一眼,只得帶著一眾侍女魚貫而出。
待所有人都出去,只剩下她們兩個的時候,惠妃卻是再也坐不住,跌倒在坐榻上。
阿云不明其中原委,卻是頭一回見這個冷美人這般脆弱,伸手欲去扶一把,卻被她避開,只得尷尬的想要站遠些,卻又被惠妃拉住衣裾。
“孩子,你靠近些,讓我看看?!彼鲋^看阿云,眼角竟劃過一絲淚痕。
阿云整個人覺得別扭無比,卻怎么也掙脫不開她,便來到她身前,跪坐下來。
惠妃的手指一點一點的順著她的五官,似乎在尋找著什么,最終,卻失望而頹然的放下,慘然一笑,道:“罷了,原想著,我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總該有那么一點兒像的,卻不想,你除了眼睛像陛下,卻果真是和那薛棠一模一樣?!?/p>
阿云卻是忍不住心中的疑竇,問:“您說我是您的女兒,可……有什么證據(jù)可以證明?”
這是在開玩笑逗她呢,她是唐玄宗的女兒,那簡直玄幻恐怖程度堪比奧巴馬其實是卡扎菲的親兒子了。
“證據(jù)?”惠妃拉住她的衣襟,在她驚愕之下忽然往下一扯,露出半個雪白的肩膀來,鎖骨上的銀蓮仿佛活了一般在水面上緩緩的舒展著花瓣。
“這就是證據(jù),我的女兒上仙公主,一生下來,鎖骨上就長著一朵銀色的蓮花,仿佛仙人座下之物,故而,名上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