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阿云并未跟徐明嗣講太多的話,畢竟是他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選擇,要永遠沉溺在自己的世界搞研究也好,想要通過自己獨特的方式融入這個世界也罷,那都與阿云無關,她原也沒有將希望抱在徐明嗣這里,畢竟真正的科技革命不可能靠著一個人就可以完成,而科技革命本身,也不一定能夠拯救的了一個王朝的命運。
阿云帶著依依不舍的蛋總走了,留下忽然變得安靜的徐明嗣和周甜兒。
“看不出來啊,你以前居然是個當官的?”周甜兒一臉的好奇,“來來來,說說你是怎么被免官的,別是把衙門給炸了吧?”
徐明嗣白了她一眼:“小姐,不懂別亂講,造火藥只是我的業(yè)余興趣,我從前是專門從事……”他說到這里忽然不知怎么說下去,頹然嘆了口氣,這里的人都和他有代溝,從來聽不懂他講話,他就算以前搞的東西再怎么高上大,這里也沒人會真正的欣賞他,就算他那個老鄉(xiāng),也未必。
周甜兒看這個怪人忽然又不說話了,不禁覺得奇怪,上前去戳了他一下:“喂,你說啊,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天天坐在衙門里大筆一揮,不干正經(jīng)事兒的?”
“哼,”徐明嗣忽然彎了彎唇,“對啊,衙門里那些人大都是這樣的,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分明都是些沒用又低效率的東西。”
“誒,你也這樣覺得呢,我哥哥也是這樣認為的,他可看不上那些人啦?!敝芴饍汉鋈幌袷钦业搅诵麓箨?,眼前一亮,再次打量這個看起來不修邊幅的人,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臉其實很耐看,輪廓優(yōu)美,膚質細膩,目光清澈干凈,像是他哥哥收藏的那些珍貴的黑水晶,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深深看進去。
“可是,看不上歸看不上,有的事情,還是得求著那群王八?!毙烀魉脫u搖頭。
“我倒覺得你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反正葉夫人她說了,也不會趕你走,有她在,你也不需要去討好誰?!敝芴饍和嶂X袋,“嗯……如果她嫌棄你,我讓我哥哥養(yǎng)你,我哥哥可有錢啦!”
“誰能靠誰一輩子呢?!毙烀魉每戳怂谎?,心里頭覺得有些無趣,頭靠在墻上,穿越以來第一次感到無比的煩惱,他不是那種存在感極強一定要翻云覆雨的人物,但現(xiàn)在要他做一個普通人或者純粹夢想家活在古代無所事事,在他看來又沒有絲毫的人生價值,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至于妥協(xié)成為那樣庸俗而利欲熏心的人……
徐明嗣想起自己那個當上高官就拋棄妻子的爸,心底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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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嗣終究沒有糾結太久的時間。
因為謝淵回來了,或者說,是裴耀卿和李承恩他們大破契丹率軍回朝了,因為有天策府眾人的襄助和阿云對上輩子這場戰(zhàn)爭的一些記憶,裴耀卿這次算是取代了上輩子張守大破契丹的軍功,改任兵部尚書一職,在眾人眼里,儼然要取代蕭嵩原先的地位。謝淵因為表現(xiàn)突出加上裴耀卿舉薦,調入羽林衛(wèi)為忠武將軍,官升不止一級。
因著李承恩知遇之恩,謝淵并未忘記自己天策府出身,即使調任升官,和一眾天策們關系還算不錯,在天策府又一次派人上藏劍山莊領兵器時,謝將軍想起他那個好基友,跟羽林衛(wèi)大將軍告假一道來了藏劍。
對于浩氣盟盟主變成了北門禁軍這種事兒,阿云只是感慨了一句就放下了,畢竟這輩子連谷主都不是谷主了,盟主被蝴蝶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們都走上了各自截然不同的人生軌道,和前世徹底劃開了界限。
謝淵看了徐明嗣給他改造的“弩”,甚至親自推到空曠的郊外試驗的威力,表示十分驚喜,對于好友沒有繼續(xù)留在工部大展宏圖表示十分惋惜,兩個人秉燭夜談,謝淵說了很多自己近年來的見聞,他參與了不少戰(zhàn)爭,對目前邊患的了解程度比之前更甚一籌,滿心都是憂國之思,徐明嗣見自己好友像是脫胎換骨似得變了個人,也不禁開始反思自己這些年過的是不是太差勁兒了,最后徹底陷入了迷茫。
他讀了那么多書,搞了那么多科研,難道就是為了跑到這個落后的年代來自娛自樂的?
故友相見,二人又各有煩惱,結果兩個人都喝得敏酊大醉,一覺醒來已然午時,謝淵請的假有時限,該走了自然得走了,留下徐明嗣一個人呆坐著一整天,后來終于想起來了要見阿云。
“決定了,不后悔?”
“就算這輩子得諾獎無望了,也不能降低自己的智商。”徐明嗣精神頭好了一些,言語間倒是重現(xiàn)了一絲往日里的揶揄自傲。
“好吧,大科學家,”阿云無奈的笑了下,“那你有什么打算沒?”
“我想,先成立一個實驗室,儀器什么的我可以畫出圖樣,至于材料我之前也弄出來了,只不過要請個匠人幫我制作一下,然后還要招人,不需要什么讀過書的,手巧就好……”徐明嗣說起了自己的規(guī)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