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合眼,只細細凝著氣,捕著那胸口微微起伏、鼻息輕細如絲的動靜。
似怕稍有不慎,便驚了夢中人那一點清明。
這一守,便是整夜。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姜義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小兒氣息安穩(wěn),血脈流轉如常,眉頭舒展,睡得極沉。
他靠著榻邊打個哈欠,手中經卷輕輕一合,便無聲地回了屋。
整夜神經繃著,連《坐忘論》都忘了念上一句,這一歇下來,倒頭便睡得沉沉。
再醒來時,窗外日頭已高,陽光透過窗欞,在屋里撒下片片光斑。
姜義一睜眼,第一樁事就是轉身推門。
可床榻上,被褥疊得齊整,空空蕩蕩。
心頭“咯噔”一下,整個人騰地起身,便快步跨出門去。
剛邁出院門,便瞧見那熟悉的身影。
果然,姜亮又立在那片寒地里。
面色雖仍染著寒意的青白,氣息卻凝而不散,身形沉穩(wěn)得如一塊石子落進池底。
而一旁草垛邊,姜明倚著一堆曬干的柴禾坐著,手里攤著本翻舊了的書。
眼神卻三不五時從書頁上抬起,悄悄地掃一眼弟弟,瞧見人還好好的,才又低頭看去。
兄弟倆一個立著,一個守著,寒風卷草而不驚,晨光一寸寸灑落下來,像照進了靜水深流里。
日子就在這晨昏交替中,一晃晃地過去了。
柳秀蓮與姜曦母女倆,也在一日復一日的撲騰里,摸出了些提氣輕身的門道來。
秀蓮素來不喜張揚,學成之后也不聲不響,只在晾衣摘果時,足尖一點,身子便輕輕飛掠上枝頭。
姜曦卻不是這等性子。
小丫頭年紀雖小,脾氣卻大,稍有一點長進,恨不得敲鑼打鼓、挨家登門地報喜。
這輕功一練成,第二天清早就躥去了村頭村尾,給人“飛”了一遍。
上一刻還在人墻頭晃著腳丫,下一刻便竄上了榆樹梢頭,手舞足蹈,還不忘放話:
“你們瞧好了!”
一幫半大娃兒看得眼都直了,團團圍著,嘴里喊著“仙女姐姐”,腳底跟著亂跳,臉上滿是艷羨。
姜曦仰著下巴,眉梢眼角全是得意,見人問起,便叉腰放話:
“等學堂開門,我非把副幫主那位置討回來不可!”
口氣說得斬釘截鐵,像個小山頭上的女寨主,志在收復舊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