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根之水,天上而來。
青衫落拓的俊雅少年獨自一人擎著一柄絹傘漫步于長安街頭,他寬大的袖口似攜了不知何處沾染的花香,悠悠然散在清冷的雨水里,一只黑色的哈士奇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后,時不時的發(fā)出“汪汪”聲。
光宅坊,居住的大都是權(quán)貴之人,其中,有中書侍郎裴光庭,兵部尚書蕭嵩等,還有龍武大將軍王毛仲,是以往來之人,莫不錦衣華服,步履從容,乍見這青衫少年牽著只毫不出彩的狗經(jīng)過,都不禁側(cè)目。
不錯,這少年正是假扮武聆泉的阿云,她終究伙同宮人把壽王哄著留在了宮里,承諾“下次”帶他出去,然后獨自一人出了宮。
“這一切應(yīng)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吧?為何我還要繼續(xù)冒充武聆泉?”阿云看著絡(luò)繹往來的人群,他們無不呼朋喚友,三三兩兩,相攜而行,只她一人,形單影只,心頭不禁泛起一抹微涼的幽寂。
一個人久了,尤其是久處繁華,總會感覺到有那么一絲空虛寂寞,可是,在這偌大的帝京,她又上哪里去找一個能夠分享寂寞之人?或許武聆泉有著至交密友,可那不是她的,或許可以去找住在另一處坊間的徐明嗣,可……她卻不覺得見到他心情會好。
“只是上一個任務(wù)結(jié)束了而已,主人稍安勿躁,反正只是當(dāng)當(dāng)御使寫寫奏折彈劾一下別人而已,很簡單的?!毙」^續(xù)“汪汪”。
“那我的神行千里呢?”阿云停步,側(cè)頭睇了它一眼。
“還有半個月就可以開通了,主人不要著急嘛,葉莊主人又不會走?!?/p>
阿云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為我高興冒充別人,要不是……”她抱怨的話語在偶然瞥見一抹玉白色的身影翩然掠去后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喃喃道:“霍玉?”
雖不過驚鴻一瞥,人也變化了很多,但也不難認(rèn)出,霍玉整個人獨具的略帶妖孽的風(fēng)華氣質(zhì),可他行色匆匆,以冪離遮面,似乎又像在故意避著什么人?
阿云眼珠子一轉(zhuǎn),想到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玩心大起,竟然尾隨著霍玉朝著那個曲曲折折的方向過去了。
阿云停在不遠(yuǎn)處,看著霍玉在出示了信物后走進(jìn)的那個,朱漆圓柱,雕飾精美,明顯是權(quán)貴人家的宅子,不由抬頭,卻見匾額之上龍飛鳳舞的書著兩個字:高府。
光宅坊……高府?阿云掃了一眼周圍守衛(wèi)身上的神策軍服,心中隱然浮現(xiàn)出含元殿御階之上,站在皇帝身邊那個儀態(tài)俊麗的權(quán)宦,可是……霍玉和高力士?這兩個幾乎不可能有牽扯的人怎么會認(rèn)識?
雨勢漸大,淅淅瀝瀝的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淋濕了她半邊身子,阿云不禁打了個噴嚏,只得順著記憶中惠妃宮女所描述的路線回到了那個她目前的家。
開門的是個四十余歲的中年男子,身形偏瘦,眉目粗獷,見她全身濕透著歸來,不由大驚:“這般雨勢,公子怎也不躲躲?”言罷也不等她反應(yīng),叫了女婢準(zhǔn)備香湯,伺候主人沐浴,又吩咐廚房準(zhǔn)備姜湯驅(qū)寒,井井有條,絲毫不亂,顯然是久作此行。
阿云見那男子絮絮叨叨頗有埋怨心疼之意,雖知曉他是為了那真正的武聆泉,也不由心中一暖,正要說什么,就被一群少女們推著進(jìn)了房間。
她們嘰嘰喳喳爭先恐后的要侍奉她們的“公子”洗浴,卻被阿云一個個關(guān)在了外面,眾婢不禁哀怨可惜,她們都是管家從西市買回來的高麗婢,背井離鄉(xiāng)的前來大唐,心中未嘗沒有灰姑娘般的心愿,知曉自己的主人年輕有為卻并未娶妻納妾,也有些蠢蠢欲動,卻不想竟然都被趕出來。
室內(nèi)的俊朗公子確認(rèn)了無人觀看后,鎖好了門脫下了偽裝,瞬間變作一個美貌少女,她慢慢解開沾濕的羅衣,散下長發(fā),踏入木桶,溫暖的熱水緩解了身上的寒冷,她不禁舒展眉眼,靠在桶邊,想著近日里的傳言,微微一笑。
藏劍山莊新任莊主和不可一世的明教教主在第三屆名劍大會上打了一架,雖然葉英在口頭上是謙虛的認(rèn)輸了,在場有見識的武林人士卻一致認(rèn)為他們是打成了平手,而向來高調(diào)的明教居然也沒有對此表示否認(rèn)或者不悅,藏劍山莊的地位因此大幅提高,葉英的名聲也比前世那會兒更加響亮。
真是可惜,都沒有親眼看到阿英和陸老頭打架呢。
她托著小巧的下巴在心里描繪著打斗的場景,卻怎么也描繪不出,不是因為想不到他們會怎樣過招,只是……她滿心所想,只有那個抱劍觀花的雋秀i麗之人,全然想不起陸教主形貌何如。
“哎……”某人在門外高麗婢集體嘆息中長長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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