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風裹著桂花的甜香,掠過別墅花園的鐵藝拱門時,將懸掛的青銅風鈴撞出細碎的聲響。林淺蹲在露天泳池邊,指尖劃過水面,清涼的觸感混著遠處噴泉的水霧,在小臂上凝結(jié)成細小的水珠。她穿著陸沉送的淺灰色針織開衫,衣角沾著半片薔薇花瓣——那是今早修剪花束時不小心蹭到的,此刻正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顫動,像一只試圖展翅的蝶。
“林設(shè)計師,有位蘇晴蘇小姐來訪,說是陸先生的舊識?!惫芗彝跻痰穆曇魪纳砗髠鱽恚厮{色制服的袖口微微收緊,露出腕間的翡翠鐲子——那是她女兒從云南寄來的禮物,林淺曾聽她提起過。王姨的目光越過林淺,落在鐵藝拱門外的身影上,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要不要我先通報一聲?”
林淺站起身,帆布包的肩帶滑落在肘間。鐵藝拱門外的女子身著香奈兒2023秋冬新款套裝,栗色卷發(fā)被秋風揚起,頸間的卡地亞鉆石項鏈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鏈條末端的吊墜輕輕撞擊著鎖骨,發(fā)出細碎的聲響。那抹光芒太過耀眼,讓林淺下意識地想起自已領(lǐng)口的貝殼胸針——那是用廈門海灘撿來的碎貝打磨而成,邊緣還留有初次使用打磨機時的劃痕。
“蘇晴?!绷譁\念出這個名字,想起上周在陸沉書房看到的舊照片。照片里的少年陸沉站在淺水灣,海浪打濕他的白襯衫,手里攥著一枚白貝殼,身旁的少女穿著珍珠白連衣裙,裙擺被風吹起,露出腳踝處的腳踝鏈——與眼前女子腳上的珍珠白高跟鞋通款。
蘇晴的笑容像精心調(diào)制的馬提尼,甜中帶酸:“你好,我是蘇晴,和阿沉認識很久了?!彼桃鈱ⅰ鞍⒊痢倍滞祥L,尾音帶著親昵的震顫,通時上下打量著林淺的帆布鞋,目光在她膝蓋處的舊補丁上停留片刻,“你就是陸沉常提起的設(shè)計師?果然很……年輕。”
林淺的指尖攥緊設(shè)計圖,紙頁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她注意到蘇晴的指甲涂著今年秋冬最流行的“勃艮第紅”,美甲邊緣鑲著碎鉆,與她無名指上的鉆戒交相輝映。那枚鉆戒的款式她曾在奢侈品雜志上見過,名為“永恒之環(huán)”,售價超過二十萬。
“陸先生在書房,我?guī)湍阃▓笠宦暋!绷譁\轉(zhuǎn)身時,蘇晴的手突然搭在她肩上,指尖的溫度透過針織衫傳來,帶著一絲涼意:“不必了,我和阿沉之間,向來不需要這些虛禮。”她的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仿佛這里是她的主場。
書房門半掩著,漏出的燈光將蘇晴的影子投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像一條蜿蜒的蛇。林淺下意識地躲在轉(zhuǎn)角處,聽見蘇晴的高跟鞋聲停在門前,接著是指尖叩門的輕響:“阿沉,是我?!?/p>
陸沉的聲音從門內(nèi)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蘇晴?你怎么來了?”林淺湊近門縫,看見陸沉從真皮沙發(fā)上起身,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白色襯衫,領(lǐng)口的紐扣解開一顆,露出精致的鎖骨。
蘇晴的笑聲像銀鈴般清脆:“怎么,不歡迎?我剛從巴黎回來,帶了些你喜歡的咖啡豆?!彼哌M書房,栗色卷發(fā)掃過門框,“聽說你在設(shè)計新別墅?怎么,厭倦了那些冷冰冰的商業(yè)大樓,想找點人情味?”
陸沉的聲音沉穩(wěn)如舊,卻在提到“別墅”時多出一絲柔和:“設(shè)計是相通的,何況……這次的項目確實很特別?!?/p>
“特別?”蘇晴的語氣突然尖銳,像被踩住尾巴的貓,“是因為那個設(shè)計師嗎?阿沉,你向來眼光獨到,怎么會選一個剛出校門的學生?她懂什么是高端定制?懂什么是圈層審美?”林淺的心跳驟然加速,設(shè)計圖邊緣的齒痕硌得掌心生疼,那是她昨夜熬夜修改時留下的痕跡。
“林設(shè)計師很有天賦,”陸沉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堅定,指尖輕輕叩擊著桌面,“她對光影的理解很獨特,能給空間注入靈魂。你看過她的透光玻璃方案嗎?那種將自然引入室內(nèi)的理念,和我們當年在米蘭看的那場展覽很像?!?/p>
“當年?”蘇晴的聲音突然拔高,“你還記得我們在米蘭的日子?阿沉,你忘了是誰陪你在零下十度的深夜改圖紙?是誰為你賣掉了母親留下的翡翠鐲子,只為給你湊齊學費?”林淺的思緒突然被拉回三個月前,導師辦公室里,陸沉的檔案在二十歲那年戛然而止,導師說:“那年他母親去世,他幾乎放棄了學業(yè),是一位姓蘇的小姐資助了他。”
“我當然記得,”陸沉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壓抑的感激,“所以你回國時,我資助了你的畫廊,還介紹了那么多客戶。蘇晴,我們之間的恩情,我早已還清。”
“還清?”蘇晴的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節(jié)奏,“陸沉,我們之間從來不是一張支票就能了結(jié)的。你以為那個設(shè)計師真的單純?”她的聲音突然壓低,帶著一絲陰狠,“我調(diào)查過,她導師和你的競爭對手私下見面不下五次,每次都帶著設(shè)計圖稿。你的新別墅方案,恐怕早就被泄露了!”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準地刺中林淺的心臟。她想起導師最近頻繁的欲言又止,想起競爭對手曾派人在咖啡館“偶遇”她,想起陸沉每次討論設(shè)計時,總會不經(jīng)意間擋住電腦屏幕——那些瞬間如走馬燈般閃過,卻在蘇晴的話語中變得面目全非,像被雨水打濕的信件,字跡模糊成一片。
“夠了,蘇晴!”陸沉的聲音里帶著警告,“我不管你這次回來想干什么,但請你不要牽扯無辜的人。林設(shè)計師是什么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碧K晴的笑聲里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是嗎?那你看看這個。”紙張翻動的聲音傳來,“這是他們的郵件截圖,里面提到了‘特殊照顧’‘設(shè)計圖泄露’……阿沉,你被人當槍使了!”
林淺再也聽不下去,轉(zhuǎn)身跑向花園。秋風卷起她的裙擺,設(shè)計圖散落一地,一張泳池光影效果圖飄進噴泉,瞬間被水花打濕。她躲在噴泉后的薔薇花叢中,鋒利的花刺劃破她的手背,鮮血滲出的瞬間,她聽見陸沉焦急的呼喊:“林淺!”
“林淺?”陸沉的聲音近在咫尺,帶著一絲她從未聽過的慌亂。林淺慌忙躲進藤蔓纏繞的涼亭,卻不小心碰倒了青銅風鈴。清脆的鈴聲中,她看見陸沉的身影穿過花叢,西裝褲腳沾著泥土,顯然是匆忙中踩過草地。他的領(lǐng)帶歪在一邊,露出頸間的紅痕——那是今早他揉按太陽穴時留下的。
“你怎么了?”陸沉的指尖輕輕拂過她泛紅的眼角,卻被她猛地避開。他的手懸在半空,指尖微微顫抖,像一片被風吹得搖晃的樹葉,“蘇晴的話,你聽到了?”
林淺盯著他領(lǐng)口的白薔薇紋身,那朵花此刻正隨著他的呼吸輕輕顫動,花瓣邊緣的紋路清晰可見,像極了她設(shè)計圖上的筆觸:“她說,我導師和你的競爭對手有往來,我的設(shè)計圖……是抄襲的?!?/p>
“那是污蔑?!标懗恋难凵袼查g冷下來,如通一汪結(jié)冰的湖水,他從西裝內(nèi)袋掏出手機,劃開屏幕,“昨天下午,我的法務(wù)團隊已經(jīng)查到,郵件是蘇晴買通導師助理偽造的。你看,這是監(jiān)控截圖,顯示助理在打印店修改圖片?!?/p>
林淺看著手機屏幕,畫面里的助理穿著灰色衛(wèi)衣,正對著電腦屏幕調(diào)整圖層透明度。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疤痕——那是大學時讓模型被刻刀劃傷的,此刻卻突然覺得陌生。